天佑二十九年,二月初八。
官军与叛军在龙首堰一带爆发大战,双方近二十万大军血战一日,以叛军大败而告终。
是役,官军斩首六万,俘敌两万余,可谓大获全胜,然而自身也付出了近三万的伤亡。
尤其是攻打少陵原的西域联军,面对三千断后的黑龙卫,伤亡竟达两万。
随着日头渐渐西沉,云绫策马登上白鹿原,望着山下的场景愣愣出神。
夕阳之下,遍地尸骸,无主的战马四处游荡,声声嘶鸣催人断肠。
一旁的浐水已被血水染红,更有浮尸无数,大多都是张迎秋所部溃逃时落水淹死的。
这一刻,她不禁悲从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些都是大周的好儿郎,没死在边关保家卫国的战斗中,却死在了帝都之外、自己人之手。
虽然正是她策划了今日这一战,但此情此景仍旧教她一时难以释怀。
公孙安世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看着眼前这个血染征袍的女子,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她本该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如她师父师姐一般行走江湖,快意恩仇。
而如今,她却不得不将一身所学用在战场厮杀之上,用在尔虞我诈之中,无端背上了无数责任和人命。
当初将她引入仕途只是为了让家族能够平稳的过渡,如今看来却不知到底是对是错。
念及此,公孙安世不由喟叹出声,轻声道:“战场便是如此残酷,你更该关心那些舍生忘死追随于你的人。”
闻言,云绫转眼看去,面上忽而灿然一笑:“师伯放心便是!”
说罢,她一拨战马,逆着风驰下山去。
公孙安世定定地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蓦然觉着这姑娘或许比他想象的要更坚强,更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在龙首堰之战落幕之际,另一场暗处的战争也到了尾声。
战场南面约莫二十里,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呼喝怒吼声不时传来。
两伙人在山林间生死相斗,一伙黑袍裹身,另一伙却是穿得杂七杂八。
只一点双方是相同的,出手皆是杀招,全无半分退缩之意,而四周散落的尸体也展现了双方的觉悟。
场中,一抹寒光乍现,寒光背后是桃夭那张藏在兜帽下若隐若现的俏脸。
与她交手之人一身月白长袍,手持铁骨折扇,出招之际虚实相合,真真假假教人辨不分明,赫然便是解无忧。
双方兵刃硬撼一记,真气相撞,顿时气浪翻涌,掀起无数烟尘。
桃夭的身形自烟尘中倒飞出来,落地之时仍旧势头不减,她只得将横刀插入地下,这才堪堪站稳脚跟。
此时,她一身黑袍已被真气余波震碎,露出内里软甲包裹的玲珑身段,发丝散乱,气息急促,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显然,在与解无忧的争斗中她落入了下风。
这时,解无忧将折扇一打,男生女相的脸上露出一抹愠怒之色,阴冷道:“影卫果真了得,竟能以重伤之身与某家相斗许久!只不知你那秘法还能支撑多久!”
“哼!这个时辰,战场之上早已分出了胜负,本姑娘便是战死于此也值了!就不知你回去后你的主子能否饶了你!”
桃夭话一出口,解无忧的脸色顿时一沉,冷哼一声动起手来。
见状,桃夭心中暗骂一声,手上却是不慢,催动真气再次迎了上去。
解无忧能得姚天君重用,亦曾一手组建血杀楼,自然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纵使桃夭以秘法催动真气暂时突破桎梏,战到如今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是以,二人甫一交手,桃夭便被全面压制,手握横刀左支右拙,看似守中有攻,实则却是苦苦支撑,不多时便已险象环生。
影卫众人有心救援,然而他们面对的敌人亦是高手,稍不留神便会殒命当场,只能暗暗着急。
眼见桃夭力竭,横刀脱手,解无忧蓄力的一掌当头拍下,便要将之毙于掌下。
千钧一发之际,林中“嗖”的一声飞出一抹寒芒,来势之急带起了刺耳的破空声,直袭解无忧心窝。
解无忧瞳孔一缩,仓促横移躲避,手中折扇“唰”地打开,堪堪将寒芒打落。
定睛一看,却是一枚细若牛毛的钢针,钉入地面尚在微微颤抖,足见其中力道之大。
抬眼再看,正见一道倩影凌空而至,手中长剑闪烁寒芒,白衣飘飘恍然若仙,双目如炬闪动凛凛杀意。
“公孙云绦?!”
解无忧惊呼一声,手上却是丝毫不慢,折扇一扫打开长剑,便与云绦缠斗起来。
当此之时,又有两道人影跃出,各持利剑,一左一右上将过来。
一时间,三柄利剑围住解无忧厮杀,饶是后者修为达至半步宗师境亦是手忙脚乱,守多攻少。
后出来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嵩阳剑派高世光和孟韶华。
他二人出现在此还要从潼关失守说起。
当日潼关失守,嵩阳剑派随败兵退走,便一直跟在褚怀亮军中。
高世光和孟韶华将纪千荷送回嵩山修养后,闻讯也赶到了军中与何千秋等人会合。
及至云绫兵出关中,她深知江湖人士习性,很难在正面战场做到令行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