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芸儿继续将笔拿起,于砚台中,添饱了墨汁,望着桌上尚未抄完的经文,最后那句山路难行触动了她的心弦,心下不由计较,用两条腿走路,效率确实太低。
这个时代最高效的出行方式是骑马。
对!骑马。
学会骑马,追赶太阳的效能还可以提一提。
杨芸儿眼睛一亮,抬头对碧螺吩咐道:“步行确实费事儿,看来我们要学学骑马了。等回了王府,帮忙安排一下。”
“娘娘,您要骑马?”碧螺愣住。
坐在窗边的碧桃则哭丧了脸。一旦娘娘要学新的东西,她们做贴身丫鬟的也得跟进。
于是,这胖姑娘开始想象自己被颠得七零八落的场景。
不行,得找赵二先给自己开小灶,不然又要被那几个笑话自己又学得慢了!
*
夜幕降临,小院中早早点起了灯笼,在山间晕染出一圈柔光,与空中明月遥相呼应。
淡淡的月色下,树木在晚风中摇曳,发出了沙沙的响声,掩盖了黑暗中夜行动物的气息。
杨芸儿坐在竹榻上,边上小几上摆着好几样点心,碧螺站在杨芸儿身后,碧桃坐在飞燕边上,眼睛瞅着糕点。
这时,飞燕开始讲故事:
“话说那位举子本是鹅城人,耕读人家,可惜人丁单薄,家里没有别人了,这次恩科赶考,想着留下年轻的娘子一人在家不放心,夫妻两个变卖了一些家产,凑足盘缠,一同进京。”
经过不断历练,飞燕如今的“八卦”水平堪称一流,不过半天功夫,已经下山将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还拐来寺里两个小和尚,一同讲故事。
原来那对夫妻抵达京城时,离着开考还有大半个月时间。而京城客栈因恩科,房租水涨船高。他们两个想省些盘缠,便在城外祝家庄租了两间房,也方便举子考前冲刺用功。
“听山下祝大叔家三婶的二丫头说,租的就是他们家隔壁的院子,举人娘子人可好了,手还巧,二丫头还曾向她学过打梅花络。”
一位小和尚抢着附和道。“他们一起来寺里上香,我见过他们。那位姐姐可漂亮了。”
“你个小和尚浑认什么姐姐啊!”碧桃不客气地敲了下小和尚的脑袋,她白天刚被娘娘提点,此刻吃不到糕点,便拿小和尚出气。
“真是老天不长眼啊!那举人娘子原本想到佛祖面前为其相公祈求功名,谁料却遭遇了夺命阎罗!唉!”
飞燕是有一点说书天赋在身上的,方才将夫妻二人本该有的美好前景烘托足,此刻双手猛地一拍,犹如惊堂木般,跟着话风一转,开始痛心疾首的陈述夫妻二人的遭遇。
小和尚本来被碧桃敲了脑袋有些生气,被飞燕这么一带,便将怒气都撒向崔二,当下和另一名小和尚一起一唱一和控诉起崔二的恶行。
他们二人当日在寺中,亲眼目睹了崔二强抢举人娘子的全过程。
他们二人本就气愤难平,又正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本欲上前相帮。可寺里的师父们知道崔家二爷得罪不起,不但一个个躲避,还不许这两个小和尚插手。
“我原本是想把那天我们捉到的蛇丢过去吓吓那些泼皮。”
“对,他丢蛇,我去引那娘子逃走,我知道一条小路!肯定能甩开那些人。”
两个小和尚说得义愤填膺,跟着飞燕一起将崔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把此前道听途说的崔氏各种恶行像倒豆子一样数了个遍,完全忘记了师父的教导——出家人要积口德,仿佛他们是两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杨芸儿面无表情的听着,眼睛瞟向远处的树丛。
接到留在寺中继续抄经的旨意后,她也曾复盘自己入王府崭露头角后的种种表现。如果景泰帝的飞鸟卫一直盯着王府,那么自己过往口无遮拦,多次冒犯君威的事情,或许早已传到帝王耳中。
身处古代夺嫡旋涡,必须谨言慎行,杨芸儿每晚都会给自己上警钟。但有些事情她依旧想表达,想控诉。
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嘴,好在她有团队。
有些话领导不方便说,那么借团队之口表达。而小朋友说话大胆些,并不会引来苛责。
这两位小和尚虽然骂的痛快,但身为土生土长的古人,再怎么发挥,皇权底线天然不敢触碰,且说得大多是事实。
杨芸儿手指扣着竹塌上翘起的青皮,心中暗想,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是否会把这个故事上呈天听?
不够!让皇帝知道是一回事,但要推动皇帝有所动作又是一回事。
杨芸儿皱起了眉头,想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