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绣瑾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分明在谈很严肃的事情,可是厉明昕还是不忘把宋凌云也拖下水,而且重点点名批评,这害的唐绣瑾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在厉明昕很快把话题扭转了回去,“我自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大陈盛世,民生安乐,可是自己亲自下来走一遭,看到的是什么呢?阿瑾,我觉得民生多艰这几个字像是刻进了我的骨头缝里,每天晚上都会让我在噩梦中惊醒。”
唐绣瑾心疼的说,“你现在还不是皇帝呢,操这么多心干什么,跟你没有关系的,何不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怎么没有关系?”厉明昕很无奈的说,“那些正在受苦的,正是如同你我一般的平凡夫妻,若我不是太子的话,我或许不会被厉韬那样的疯狗死缠烂打,但是一定会遇到李铁匠这般的困境,一餐一饭都是侥幸得来的。”
“阿瑾,我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那么天下苍生,就都跟我有关系。”厉明昕最后用一句斩钉截铁的话,结束了这番交谈,也成功的让唐绣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忽然发觉,自己似乎不太懂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跟以前的经验不太一样,以往她也经常觉得朝堂上的事情让人厌烦,但是无
所谓,那本来就不是她该考虑的东西,她只需要关注眼前的人就足够了。
所以她偶尔也会觉得,厉明昕是不是不太关心她,她把整颗心都放在他身上,他却分出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朝堂之上,宁愿跟那些满脸褶子的朝臣吵架,也不愿意来找她。
不过除此之外,唐绣瑾自认她跟厉明昕的感情非常融洽,她知道厉明昕爱吃哪些菜,知道他闲暇时候爱读些山精野怪类的小趣闻,大部分时候都能猜出他下一秒要说什么话。
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平日里厉明昕在殚精竭虑些什么,也忽然觉得释然了,原来厉明昕分给天下苍生的,是对她的爱的翻版。
朝堂、民生,这些词听起来都离唐绣瑾太远了,但如果,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是褪去贵族光环的唐绣瑾和厉明昕的话,似乎一下子就能让人明白,苦难的重量。
厉明昕讲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唐绣瑾到底有没有听懂,他倒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失控了。
本来么,这是男人应该考虑的事情,为什么要莫名其妙的让唐绣瑾也背负上这么沉重的烦恼呢。
厉明昕笑一笑,抱着歉意说,“抱歉,阿瑾,我今天说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会自己慢慢解决的。”
唐绣瑾忽然说,“不,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我很高兴。”
她是真的很高兴,在最初的茫然褪去之后,有一些想法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注入了她的脑海,这不只是因为厉明昕讲的深入浅出,还因为她忽然察觉到了,自己上一世失败的根源在于何处。
前世就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的扎根在唐绣瑾的脑海里,但凡有一点失误,她都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生怕自己重蹈覆辙,又走上前世的老路。
李香云曾经对她说过,人生在世,应当活得精彩一些,不能只拘泥于后宅这一亩三分地,还应当做
些了不起的事情。
可是唐绣瑾实在志不在此,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自己能做些什么事。
现在就像是终于拨开了心中的迷雾一般,她对未来有了一点模糊的计划,也终于找到自己的路了。
她真的很高兴,唐绣瑾愿意把自己为难的事情跟她分享,这让她觉得自己生命的意义似乎被拔高了一些。
她主动抱紧了唐绣瑾,“不论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就是了,成功与否我都在你身边。”
厉明昕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就像在海面上漂泊的船员终于看到了灯塔一般,唐绣瑾的态度比他想的更好。
他忽然笑起来,“你让我有了勇气。”
“你打算怎么做?”
“卫理鸿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做起事情来咄咄逼人,但是先帝惯着他,我可不惯着他,他的女婿是个蠢货?”厉明昕冷哼一声,“蠢货就该回家呆着,他凭什么做官。”
虽然不知道厉明昕打算具体做些什么,但是唐绣瑾觉得,恐怕某些人真的倒霉了。
这时候,院门忽然被打开,一个人还没露出面来,声音却远远的传了过来,“二位若是在那李家村里多留些日子,恐怕能有些新的发现。”
二人循声看去,只见宋凌云臭着一张脸自门口进来,他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束的好好的发冠歪了一点,但是脸上高傲的神情却一点都没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两人,“看我干什么,傻了吗?”
唐绣瑾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没家教的代言词,但是出门在外,她也不想跟人家吵架,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脾气,顺便按住了厉明昕的肩膀,让他不要冲动,好言好语的对宋凌云说,“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宋凌云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很是不悦,鼻孔朝天的哼了一声,冲着门外招招手,同时对厉明昕说,“这事说起来还得怪你,你自己看看你手下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