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昕不闪不避的由着他看,他倒也不忌讳自己往他家里安插卧底的事情,只是警告道,“你不要没事找事,阿瑾不能出危险。”
宋凌云嗤笑一声,缩了回来,“她又不是金丝雀,我看她有活力的很。”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把话题扭转到女人身上的,而且很明显,他们对那个女人的归属问题有了一些分歧,这个分歧让他们不欢而散,本来想要解决的矛盾一点都没有解决。
厉明昕压根就没有把宋凌云放在眼里,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的,他先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全国范围内的调查。
他要查的是大陈范围内奴隶的数量。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数目,并且查起来不那么容易,因为按照大陈的规定,奴隶也是要交税的,并且这部分税收只能由他们的主人家来负担,因为奴仆的一切都是属于主人的。
没有谁会愿意额外交这一笔税款,所以很多人都会狡猾的把自家奴仆的数量给隐瞒起来,对着官府报一个虚值。
也不知道厉明昕是怎么想的,忽然要做一个工作量这样繁大的工程,户部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忙得团团转,如果户部尚书不是他的人的话,
恐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不管他做得如何小心,也还是出现了岔子。
北河岛本地一个佃户带着一家子人哭哭啼啼的来,一头撞死在了厉明昕的府前。
唐绣瑾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乐出声来。
不是她没有什么同情心,而是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跑到自己家门口撞石狮子寻死申冤的那个媳妇兰氏。
她觉得自己跟厉明昕真是难兄难弟,不,难夫难妻,连碰上的倒霉事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门口撞死了人,哪怕你是当今太子,北河岛府尹王彪也只好战战兢兢的来了解情况了。
王彪真是一眼都不想看见当今太子,他一看见他就心虚。
在宋凌飞的案子中,他帮着宋家伪造假证的事儿还没过去呢,太子爷一直没有处理他,却也不说要放了他,就把他吊在那里不上不下的晾着,晾得他头发都愁白了一半。
现在他看见太子,还是不由自主的打哆嗦。
厉明昕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简单的敲打了几句,他就手脚发软,就差没给厉明昕直接跪下了。
负责查案的主官是这副态度,剩下的人就更别提了,没过多久就被厉明昕打包打发了出去。
但是他要打发这些人容易,想要打发朝堂上的人,却没有那么简单了。
他们就像闻到腥臭味的苍蝇一般,一窝蜂的聚集了过来,嗡嗡的发出了指责的声音,矛头直指厉明昕不成熟的查人手段。
原因很简单,那个一头碰死在厉明昕门口的佃户,是被他派去查人的人给逼死的。
前几年这佃户的老母亲生了病,他为了给母亲治病,卖掉了家里的两个女儿,把他们卖给了本地一座富户做丫鬟,却一直没有上报朝廷。
因为朝廷收奴隶的人头税比较多,所以买了奴仆的人,一般来说都会虚报人口,分别买了二十个,他就只说买了五个,以此来达到偷税的目的。
而那佃户,为了
不得罪富户,也只推说两个女儿是病死了,并不承认自己把她们卖出去了。
只有这样,才能算是一桩天衣无缝的买卖。
可是长的再好的生意也是会留下痕迹的,比如说,如果朝廷派人来到富户家中,一个一个数的话,是怎么都会把多余的人给数出来的。
这次这个北河岛周边的小渔村就是这样的情况。
那佃户为了给母亲治病,把田产和渔船都给卖出去了也还不够,最后只能忍痛卖掉两个女儿,结果一回头,却发现朝廷的人过来查人,揪出了他的女儿是黑户。
这时候他的女儿们已经不能算是他家的人了,富户不愿意保这两个丫鬟,就直接把他家里给供了出来,非说这是远方亲戚寄住在她家里的女儿。
可是这么多年来,佃户都说两个女儿是病死了,否则的话,他就得补上这些年间大量的人头税,他又怎么敢承认呢?
查账的小吏原本只是为了收一点贿赂,没想到双方这样子踢皮球,顿时怒从心起,把其中一个女孩杀掉了。
只可怜佃户眼睁睁的看着被自己卖出去的女儿又被拉回来,死在自己面前,他那颗贫穷的心也被震动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何况他本来就是因为贫穷而不得不出卖子女的?
女儿惨死的模样激起了他久未出现的良心,他便带着家里人一路到了北河岛,一头碰死在了太子家门口。
而厉明昕也因为这件事情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遇到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大量阻碍。
他终于体会到了在菜市场被吵得晕头转向是什么滋味儿了,大臣们吵起架来,一点也不比市井泼妇文明,而且他们说话文绉绉的,直听得人一个头两个大。
作为被他们矛头对准的人,厉明昕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口水淹没了。
他现在只能庆幸他在河霁兴风作浪的时候用不着上朝,否则的话,那个时候他铁定就被烦得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