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佛门中人不喜过问凡尘,这断嗔倒是个异类。”这件事办好之后很久,李香云也依然紧紧地记着。以往她见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所谓国僧,他们说是修道之人,却满脑子都想着如何讨好达官贵人,而当平头百姓求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则推脱说缘在各人,他人若是贸然插手,便会扰了对方的机缘,说不得还会引得天神震怒以致降罪于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亲身坠落到凡尘之中,愿意为了一群没什么价值的流民承担风险的。
断嗔低诵一声佛号,不卑不亢道:“贫僧一向以为,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既然能在天灾来临之时出一份力,便一定要救,如此,才不负我佛教诲。”
“我听闻佛门最重因果,大师就不怕扰乱了他人的因果,致使佛主降罪么?”
断嗔大师微微阖上双目:“便是真有罪责,只要能救了世人又有何妨?能以我一己之身,换万家长乐,也不虚此生了。”
唐绣瑾忽然觉得有些鼻头发酸,她拉住还想说些什么的李香云,冲着断嗔大师行了个大礼,便转出门去了。
待到走远以后,李香云不解地道:“小瑾,你拉我做什么?我看这和尚有趣得紧,还想与他多说些话呢。”
唐绣瑾按住她:“你不要光顾着有趣,这是个圣僧,与他交好于我们以后大有裨益,你不要冒冒失失地把他得罪了。”
“那和尚脾气这样好,哪有那么好得罪?哎呀……好啦好啦,你不要瞪我,我听你的就是了。”李香云妥协下来,收了骚扰断嗔和尚的心,跟着唐绣瑾用晚饭去了。
吃过饭后,李香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我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
“小瑾,你跟厉明昕说过了吗?”
“……”
唐绣瑾不太想见厉明昕,但是李香云死活不肯替她去说,这事又不太方便给下人知道,她便也只能自己去找他。
唐绣瑾在厉明昕房门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敲了敲门。
“皇子殿下在么?我是唐绣瑾,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房门很快就开了,现在还不算晚,离歇息的时辰还早,厉明昕着一身青衫,没带头冠,只是把一头如墨的黑发简单地束着,这些天里消瘦了不少,原本带着点温润弧度的脸颊瘦得轮廓分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孤零零地青竹。
唐绣瑾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眸,轻声行了礼。
厉明昕喉咙滚动了好几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侧身把唐绣瑾让进书房里。
“我此次前来,是有事要与皇子殿下商量。”
“不必这么叫我,唤我厉明昕便是。”厉明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中泛起一股酸楚,轻声说:“你我之间不必见外,直说就是。”
唐绣瑾却不吃他这一套,低着头说:“礼不可废。殿下,不知你是否知晓一位道号断嗔的大师?”
厉明昕听后神色微妙地变了一下,唐绣瑾找这和尚就是通过他的人找来的,便是以前不知道这号人物,如今也是知之甚详,毕竟他的手下很机灵地把那和尚祖上八代的档案都找出来了。厉明昕心里不太舒服,这和尚的档案平平无奇,祖上没有一个做官的,但是只一样就让他感受到了威胁——他模样极其俊俏。
据厉明昕的手下来报,第一眼见着大师的时候,简直要以为他是什么山精野怪幻化出来的虚影了,但是这人的气质又如同高山雪莲
一般让人见之忘俗,总而言之,一眼望去惊为天人。
厉明昕心里醋得紧,但是又不太好说什么,只能闷闷地答道:“我知道,他今日去城中查看地动时坍塌的房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