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龙榻上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不必多礼了,起来坐吧。”
指了指榻边的椅子。
有眼色的内侍迅速引杜鸣去了椅子一侧就坐。杜鸣哪里肯全座,只着了椅子的一角,静等皇上的吩咐。
皇上开口对内侍道:“天色将晚,看看有风将起,窗子闭了罢。”
内侍立刻应着去关窗子。
回身时,皇上挥了挥手。
内侍立刻恭身说道:“奴才们就在殿外候着,随时听皇上吩咐!”
一时间殿内只剩了皇上和杜鸣。
皇上才慢慢问道:“问昔可还好?”
杜鸣答道:“并无异样。想来平妃也并不曾存害她之心。”
皇上冷笑道:“在宫中呆了数年,连自己的本份都忘了,她存不存害人之心是一回事,敢在宫里私自下药就是死罪。”
杜鸣就没有说话。平妃是皇上的妃子,这事说起来,也是皇上的家事,他当然没有插嘴的余地。再说平妃那般对苏问昔,完全不顾及她怀孕的身子,即使知道平妃没有存别的心思,他也不会为她讲情。
皇上转而提起钿钿:“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钿钿,你有如何打算?”
杜鸣心里知道钿钿从他那边出来,定是来找过皇上了。
心里多少有些诧异,他的态度,已经跟皇上表明了的,为何会再次问询?
“皇上明鉴,臣幼时,和她同在守将府,有的只是兄妹之情。离散多年,知道她身边有义母照顾,对她十分慈爱,臣甚是为她
高兴。”
皇上颇有些无奈的样子,说道:“子规,钿钿之事,非是我强你所难。只是她失父失母,却是与你有些关系。”
杜鸣一怔:“皇上,臣,不明白。”
皇上叹了口气:“母妃当日藏身于随身侍女杜梨的姐姐家产下了你,为免你被他人发觉,便让赵明庭将你抱走。谁知母妃的行藏到底被先皇找到,知道母妃产子,先皇震怒之下拘了杜梨姐姐全家,彼时其姐已身怀六甲,因受了惊吓,在牢中早产生下的孩子便是钿钿。母妃知道的时候以死相迫,先皇迫于无奈让人放了那一家人。谁知那一家人在牢中连番受了折磨,再加上惊吓过度,不久便先后去了。杜梨听说后便央赵将军派人将钿钿带到了边城,养在身边。多少年,一直不敢透露身份。杜梨在当日屠城时自尽,母妃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愧歉她甚多。得知钿钿便是当日杜梨养在身边的那个孩子后,一心想做些补偿……”
杜鸣抿了抿嘴唇。所谓的补偿就是如钿钿所愿嫁给他吗?
垂着眼睑,说道:“臣心中,已无第二人可容之地。皇上明鉴,他日钿钿若有需要臣相助之处,但是臣力所能及,臣必竭尽全力回报之。”
皇上见杜鸣说得如此冷清又坚决,也是无可奈何,叹道:“你如此态度,我自不会强你。只是我观那女子,是个执着之人。她当日通过赵知是透话,她愿在骊游和西番大王子两者间充当传话筒,全是希望对你能相帮相助。到现在,我骊朝和西番大王子修好在即,我实在不好拂她心意,你看……”
杜鸣皱了一下眉头,明白了。原来皇上顾及奶嬷的心意是一方面,顾及和西番大王子的和好又是一方面。这个时候,自然不愿得罪大王子的人
。
他不是苏问昔,自然做不来当面和皇上驳斥之事,但当然也不会就此屈服,勉强娶一个自己并不喜欢且还会惹恼苏问昔的女子,于是说道:“纳娶之事,臣做不得主。皇上不如问一问问昔的意见?”
皇上一下子被噎住了。
他自然知道苏问昔定是一百个不愿意,且他十分了解,苏问昔心里如果有一百个不愿意,当面可以跟他说出一百零一个来。
一来当初他答应过苏墨,必不会为难苏问昔。二来他此次旧毒得清,多少也得益于苏问昔。前面受了恩惠,后面便行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事情,他也做不出来。
再者说,这种事情,怕苏墨那里也不好交待。苏墨比苏问昔难应付多了。
他原想着杜鸣一向唯皇命是从,好歹压他一压,不应也得应,没想到他对纳娶一事如此强硬坚决,倒一下子让他气闷起来。这边不答应,那边跟奶嬷便不好交待。
可真真是难住皇上了!
杜鸣怕皇上再提及钿钿之事,转话题说道:“曹都尉这几日动作颇多,居然伸手进后宫内殿撺掇娘娘妄为行事也能做出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骊骏闭上眼静静默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慢慢说道:“等了这些年,不差这一日。他鼓动安王旧部到西番生事不说,居然派死士到赤山行灭口之事。手段越发狠辣,却也越发嚣张了。他现在既然终于等到了我体内毒发当朝晕厥,想必不会再有疑虑。前几次被他收拾得干净,拿不着他的错处,这一次,总要抓他一个当面,才能永绝后患。”
杜鸣说道:“他等了这许多年,今日一旦有了动作,便不会罢手了。臣只担心,他首先发难的,必是相国。他这些年在朝中广纳朝党,颇有人脉,臣担心相国会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