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子规……”罗乘风语带迟疑。
苏墨干脆地接话:“目前看,皇上对子规放心得很,恩宠良多。”
罗乘风看着苏墨,苏墨坦率地看着他。
“阿宣对子规,维护良多。”
罗乘风沉默着没有说话。
杜鸣的身世,是大家心知肚明却不明言说的秘密。既然皇上都打算装湖涂,谁又敢站出来说破?说破又有什么好处?
书房里沉默了许久,四九在外面问了一声:“公子,可是吃完了?”
这么长时间,再不吃完粥该凉了。
苏墨清冷的声音传出去:“你过来把碗收了吧。”
四九进来,先递给苏墨一枚山楂丸:“是无恙派人送过来的。说是小姐吩咐的。公子每饭后必吃一粒。”
苏墨倒是接了,将山楂丸送进嘴里,慢咬轻嚼。入口酸甜,倒解了刚刚牛肉粥的些许腥腻。
四九收拾干净将一应碗勺收走,苏墨才笑着对罗乘风说道:“昨日和阿宣说起婚事,她倒是不乐意了,言说本朝男十八女二十未婚嫁者强配,为何你和乘云却不受约束。她哪里知道,你们的婚事是要皇上最终来定夺的,岂是寻常嫁娶就能定的!”
罗乘风低声笑了笑,说道:“问昔性子虽然不羁,却是任谁和她处的
时间长一些,都会喜欢的。”
那边苏问昔把孟夫人哄得十分欢喜。
她是活泼的性子,要想哄谁,撒娇耍赖是拿手好戏。单看当年苏老爷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再出格的事情都最后不了了之就能知道。
孟夫人是三从四德体制下标准的贤妻良母,温良贤淑人又和善。
之前因为听儿子说苏问昔跟皇上当面提退婚,一下子伤了她对杜鸣的爱护之心。
苏问昔一来示好,自家夫君又那么一说,一下子就觉得苏问昔受人误会,伤了名声,对一个姑娘来说实在是太过的事情。
之前又多少听说了苏问昔的身世,顿时对苏问昔有了怜惜之意。
苏问昔为孟夫人诊完病,亲自捡了葱白和生姜片,看孟夫人着贴身的丫环下去送到厨房着厨娘熬着汤,才对孟夫人说道:“无病是我教出来的徒弟,和孟小公子也是极熟的,夫人哪有不适只管唤他过来。只是他既知夫人不适,应该主动跑来为夫人诊治才是,居然只是着了医馆大夫过来,回头我定要说说他。”
孟夫人忙道:“他是医馆的事情太忙。捐银的事情一出,他们忙得人都快颠个了。”
“那也是他该打。医馆再忙,自家人生病也应该先顾着。”
孟夫人因为听了那个“自家人”,心里便有些欢喜:“我听阿郡说起,你教的那三个徒弟都是极好的。”
苏问昔便接道:“他们都是没父没母的孤儿,受了战争的苦。夫人有事无事多用用他们,他们反而心里欢喜,觉得夫人没有拿他们当外人。去疾心思活络,待人接物是极好的,对自家人心细体贴,维护得很。无病是个老实本分的,最是听话了。无恙在边城,面上不声色,内里最是滑头。不过他们都不敢惹我,夫人你以后尽管使唤他们,他们不敢不听
。哦,我还有个师傅,是个再财迷不过又嘴谗的老头子,不过他每月的银子都被我们抠出来买肉做肉汤了,他攒了几十年的银子,到现在手头一两也没有落到。”
苏问昔绝少跟外人谈起自己这些年身边的这几个人。跟孟夫人相处不过一刻却什么话都想往外倒,一点也不见外。大约是孟夫人像她前世的母亲,一样的和善柔软,慈心爱护。
孟夫人自家只有一个儿子,自小是个淘气的,不肯在她身边呆片刻,后来身边又有了杜鸣,尊敬是尊敬,却是个闷声不出响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像苏问昔这样欢声笑语又不见外噼哩啪啦倒一番。
苏问昔声音清脆动听,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听她说话,感觉整个人心情都轻快起来。一边说着话,苏问昔在她胳膊上轻推慢拿,一时间,孟夫人听着,脸上带了笑意都不自觉,只觉得这个姑娘性子活泼,人又欢乐,说出来的话又随意又逗趣,明明听着是在作弄别人的话,听在耳中却总有那么一种相和相谐的温馨,让人又是欢乐又是羡慕。
听着听着,就去看苏问昔的脸。
刚进来的时候,她身边带着个绝美的侍女,从相貌到气质,哪里都能盖过她去。然而现在你再看这张脸,那一脸的欢快笑意,飞扬神采,让你不自觉随着她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她何曾在谁家的姑娘小姐脸上看到这样即使再美的容貌也掩盖不去的的光华。
苏问昔一边推拿,一边便跟孟夫人说起在西番的凛冽寒风、手抓羊肉、贺顶毡帐、牛粪炉子。
孟夫人看着那张神采飞扬的脸,就在想,怪不得子规拒了皇上的赐婚,拒了一家又一家高门小姐的说亲。这样的姑娘,你看她一眼就忘不了,你跟她呆一刻就欢乐无比,子规怎么会不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