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昔心里坐了。却不敢坐实了,只着了圆几的一个角。
这时有侍女端着碗碟进来上菜,脚下轻盈无声。
放了一套碗筷在苏问昔面前。苏问昔轻声道了谢,端坐着不敢动。
妇人倒是柔和地对她笑:“你别紧张。”
骊骏看苏问昔的局促样儿,则说的是:“你别装!宰相府的老太爷你都敢诈,今儿不过陪奶姆用顿膳就能吓着你?”
苏问昔好不容易不紧张了,被皇上这一说,一下子紧张了。
我本来是不紧张,你每说我一件事就能给我压一分紧张。
你,你到底查我多少事儿啊?
我,我到底哪里犯着你了你查我?
“……民女在乡野呆的时间长,怕皇上和奶姆笑话民女没规矩。”
骊骏哼了一声:“你没规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哦,你不是没规矩,是没有找到人教你规矩。回头跟着奶姆学学规矩!”
苏问昔几乎吐血。低着头,声音蔫蔫的:“奶姆莫嫌我笨。”
骊骏听着苏问昔被打击的沮丧,觉得心情不错。抬了抬眼,看到奶姆递过来的责备的目光:你吓唬她做什么?
骊骏:她没有一句真心话,跟我说话都敢如此。不吓唬吓唬她,她知道怕?
心情一好,就对布菜的侍女说道:“给她先添碗汤顺顺肠胃再进食。”
苏问昔这顿饭吃得……撑了。
倒不是因为她饿……当然她的确饿得前心贴后背。
你说吃饭就吃饭,你们像市场挑白菜一样的眼神总打量人干吗?
要是搁平时,苏问昔能让别人把自己当大白菜挑?她大概会直奔过去,略作打量,然后讥诮地告诉对方:“兄台,你眼睛有疾!”
问题是一左一右的人她哪个也不敢得罪。
她怕她一个说得不中听,皇上直接来一句“拉出去,砍了”。
想当初,初见皇上,紫色锦袍、面白人雅、俊
俏一帅哥。伏在她家阶前,蔷薇花盛,人比花娇,还礼贤下士,尊敬长辈。
而今却已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人不可仰。
苏问昔一顿饭就把自己当作淡定无忧的蘑菇。反正我有伞,淋也不怕,晒也不怕,就把自己当傻瓜。傻瓜能不吃撑吗?
皇上啊,你家饭做的好吃也不能硬塞给客人吧?我都一句没有夸。
苏问昔在侍女再布过菜来的时候,实在是撑得撑不住了,急忙站起身来,求饶:“好姐姐,我一顿吃了两顿的饭。”
侍女布菜的筷子停在空中却没有收回去,眼神看向皇上求指示。
骊骏看了看苏问昔面前空空的两只盘子,云淡风轻地说道:“苏墨可没有说他妹妹这么能吃!”
苏问昔天雷轰轰地对地瞪眼。
你,你什么意思?我吃这么多还不是被你们看的?知道我吃不了那么多,你倒是发话让侍女姐姐别给我布菜啊!
“呃,苏墨……不知道我能吃,因为我在他跟前从来没有……吃饱过。”
苏墨胃不好,总是象征性举举筷子就放,他放了筷子,别人还能长时间吃么?
骊骏默了默,没有说话。
奶姆叹了口气,说道:“苏墨是个不错的孩子,从小跟着皇上,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罪。”
骊骏眼神闪烁了一下,看了看半垂着眼的苏问昔,开口问道:“前次复边城,苏墨和杜鸣的奏折中都提到多亏你卖给军中的冻伤药,听说至今还欠着你的银子……”
苏问昔心里一扑腾,当机立断地就跪下了。吃得挺撑的肚子,伏身时窝得难受,还得强撑着,诚惶诚恐地:“请皇上降罪!”
骊骏哼一声:“你跪得倒挺快!你敢趁着边城将士逢寒冻发战争财,我本是有些恼你。不过念你倒也没有因为那笔小钱误了军士的冻伤,估且将功抵过。”
苏问昔伏在
地上,心里那个疼啊。明明就是我的药,用了我的药给我好处不是天经地义?你一句将功抵过我的药就义举了,明明就是赖账。
骊骏看着地上的苏问昔,忽然问道:“你不服气?”
“民女没有不服气。民女在边城复后,看百姓欢喜,将士激奋,自知贪财恋物,觉悟不够,因此毅然决定将医馆捐给皇上,以明已心。皇上明鉴。”
“朕没有忘了你的医馆。”骊骏没好气地说道,“你的医馆经营得甚好,朕平白拿了你的,倒让人说朕以势压人。说罢,你想要什么补偿?”
苏问昔哪肯抬高价钱,虽然自己的医馆经营到如今值一个城池,但她敢跟皇上要一个城池么?她也就只能斗胆要一个温水池子,还是之前杜鸣已经答应好她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