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心头一震,点了点头,郑重的朝着蔺子桑弯腰作揖,“谢过子桑姑娘。”
外头站着听墙角的人到了这会儿也都站不住了,等蔺子桑与小刀从屋里走出来,俱是迎了上去将他们团团围住。
“子桑姑娘,真要留下他?”
“我还从没听说过绣房里头有男子的呢,咱们这儿还能开这个头?”
“外头那些老爷们儿定然要看不起这孩子的。”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将小刀才恢复和缓的脸色又给说了个通红。
蔺子桑一手扶着小刀的肩膀,一边用不赞同的目光环视了众人,她缓声开口道,“女红怎么就是一个低人一等的活了?照这么说,这普天之下会女红的女人,通通都是低人一等的了?被旁人看轻,我们断然可以不去理会,可被自己看轻,那就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低微。”她开口,句句掷地有声,“一份养育自己的活计,无论是手上拿锅铲,拿兵刃,拿锄头,亦或是拿针线,只要用自己的劳力换得生机,不偷不抢不骗,没有一点可耻的地方。绣房,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处大家做活的地方,女红,偏生因为担了‘女’字就不一样了?名号都是人取得,也是能改的,我今日称之为‘男红’谁又能说我折辱了谁?”
这绣房上下里站着的,绣房门口原本瞧热闹的,无一不被蔺子桑这一番话说的愣住了。纵使从去书院上课开始,男子与女子不该有差别的观念就渐渐有人说起,可听人这么光明正大的拎出来讲却又是头一回。更不说,说话的人还是一个体型单薄的弱女子。
小刀心里原本存着的那点委屈,也顿时被蔺子桑的这一番话抹平。原本那些人看在自己身
上的不舒服的目光,此刻却让他不那么在意了。
他靠自己的劳力生存,他没有什么可耻的地方。
那些原本叽叽喳喳的女工们这时候也无一例外的安静了下来。蔺子桑在这院子里几乎是年纪最小的女孩儿,她管着这一院子的人,里头多多少少有些不太服从的。可蔺子桑平时为人温和,似乎并不理会这一两个露头的,但是今时今日,却没人敢说她是个性子软和的了。
这样的话都敢明明白白的说,她还能怕谁?
众人心里皆是一怵,尽管有不少不赞同蔺子桑的,却也不敢多说了。
蔺子桑将小刀送到门口,与他叮嘱了明日要按时过来,小刀点了点头,又对蔺子桑反复道了谢,才转头离开。
“荒唐,实在是荒唐,”王征慎站在人群里头,伸手指着蔺子桑的脸,大声道,“让男子做女红,也亏得你想的出来!”
他这么一开口,似乎有不少人都隐隐有赞同的意思。
蔺子桑冷眉瞥去,漠然道,“王大人有何高见?还是你们这之中有谁愿意供养小刀,自己无意,难不成还要人为你们的那点儿荒谬饿死在家里?”
人群中有人点头,更多的却是摇头。
“这里怎的这般热闹。”一道男声由远及近,众人转头,见司元骑在红棕身上,慢慢的朝着绣房来了。
“将军。”众人见司元来,皆是弯腰行礼。
司元本意打算带蔺子桑去城外骑马,没想到蔺子桑这里是明显走不开的样子。
“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绣房新招收了一名学徒罢了。”蔺子桑说的云淡风轻,却另王征慎听了差点跳脚。
他从上次起就心知蔺子桑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却不知她的胆子竟
然大成这样,让男子做女人做的活计!
“将军,这女子目无伦常,颠倒次序,竟收一个男子进绣馆,还自觉的洋洋得意!”王征慎猛地转身,义愤的道。
“我并未洋洋得意,倒是王大人急的跳墙了,”蔺子桑提起裙子从台阶上漫步而下,眼睛里似笑非笑的瞧着王征慎,讽的他满面通红。
她竟敢骂自己是狗,王征慎抬起手指着蔺子桑,“你这个刁妇!”
司元皱了皱眉头,手上的马鞭狠狠往下砸在地上,将那砖面铺成的路砸出了一道裂痕,鞭子顶端扫过王征慎的衣摆,带出一道破落的划痕来。王征慎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人群里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也因着司元这个动作而猛地停了下来,众人的视线凝在司元的身上,看着他从马上下来。
“要进绣馆的人是谁?”他站在蔺子桑身边,目光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
“回禀将军,是我。”小刀被司元身上的威压弄的浑身哆嗦,可还是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