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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四,阴,西北风三到四级,诸事不宜。
刚刚开完大朝会,地方上的官员就奉皇命齐聚洛南码头。
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还有的面色发白。
他们中许多人都参与了案子审理和定案,皇帝火速御批,迫不及待就行刑。
毫无疑问就是赶在他们返乡前杀给他们看,叫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忘怀。
五大贼首,一人三千五百九十九刀,少一刀代表皇帝仅存的仁慈。
大周几十年不曾剐过重犯了,杀人都不那么频繁了。
起初还有许多老百姓来看热闹,但很快就都跑光了。
官员们却是不给走,一个个吐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
尤其是那俩恶魔,剐得兴起,竟然在台上玩起了花活,跟皇家大剧院的演出似得。
二月初七,观刑后,地方上的代表躺了三天才勉强缓过劲儿来,就有人迫不及待要返乡。
这一趟上洛,从头坑到尾。
那姜氏小贼强摁天下大族齐低头,还迫使他们舍弃了豫章,白白许诺了许多事情,未来怕是还要一刀接一刀地割肉。
吴郡逆贼公开行刑的血腥场景,则为这场上洛画上了恐怖的句号。
不给慢刀子割,就下快刀子。
洛都东门外。
长亭外,古道边,也无芳草,也无夕阳,只有二月春风似剪刀。
“有劳严相亲自相送,我等实在是惶恐之至!”
会稽四大郡望带队的贺氏家主贺如松端起热酒,半是客套,半是真心。
严东吴也端起酒盅,道:“严某是真心舍不得诸位走,这洛都果真是龙潭虎穴,诸位倒是解脱了,严某却还得独自挨岁月。”
这话也一样半是客套、半是真心。
贺如松等人神色诡异,这是舍不得他们躲清静吧?
“严大人放心,这一场,天下人都领教过了,何为天下一盘棋。”
贺如松含蓄地说了一句,柴氏族老柴新德却更直白地道:
“昔年无邪公亲领大军下扬州,狠狠拿捏了我江东一遭,百余年都不敢有异心。
这八十年来,若非吴郡挑头,当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一步的。
有了这一趟故事,天下至少能再安稳百年无大事。”
贺如松也索性不再遮掩,叹道:“朝廷有如此强君强相,还有什么不敢为不能为的?我等只有听吩咐的份儿。”
“是啊,这以后怕不是朝廷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道理都要找出个道理,还得逼天下人都捏着鼻子认下!”
陈氏族老也感慨了一句。
听着众人半是感慨,半是发牢骚,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又颇为无力的样子。
严东吴也心有戚戚焉,岔开话题,问道:“陈兄,不去北边看看么?听说这首届科举,你家那小子已经率先脱颖而出,代行涿县长了呢?还在小内阁集体学习纪要抄送名单之内,前途不可限量。”
陈氏族老苦笑着摇摇头:“那小子爹死得早,一直郁郁不得志。当初族中只是稍有怠慢,北上涿县后就再也没有半封书信回乡,连族中给他说亲,都不理不睬。”
众人一听就懂,明显是对家族有怨气了。
只是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哪家又少了呢?
严东吴呵呵一笑:“行,那此事就包在严某身上了。”
陈氏族老苦笑着拱拱手:“那就劳烦严相多费心了。”
嘴上说得客套,心却在滴血,陈家宝树,却要在严家庭院参天,跟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