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借吴郡谋反案株连,还是清查豫章土地兼并、豢养山贼水匪残民恶举,获得的政治合法性都不充分,一定会给地方上诟病朝廷以口实,隐形的政治后果难以估量。
这一场,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是他们为了自保,把豫章给卖了。
心里有愧,他们才不敢拿此事攻讦抹黑朝廷,只会尽快息事宁人。
所以,一定要各地都掺和一脚,哪怕只是象征性的。
人心就是这么复杂微妙的东西,本质相同的东西,只因呈现方式不一样,结果大相径庭。”
韩天养微微颔首,却还是略显担忧地道:“就算他们嘴上不敢说,以后怕是还会杯葛朝廷施政。”
姜云逸却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没头没脑地问道:“你第一次看到天下万国图,什么心情?”
韩天养微微愕然,旋即微微低头应道:“属下明白了。”
不要说他自己头一次看到天下万国图时,是怎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便是皇帝见到天下万国图,都瞬间死了灭燕的雄心。
那些坐井观天的家伙,在验证了天下万国图属实后,难道会没有出去看看的心思?
你以为海洋贸易总公司就只是和西洋人做做生意、下下南洋么?
天下果真如此大,一人一口那是多大的利益?
三万万钱一股很贵么?
不,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这的确是只有朝廷才能办的大事,只有姜某人掌舵的朝廷才能办成的大事。
天下大族默许朝廷宰制豫章后,大概会静观其变。
如果姜某人倒了,自是休想再割地方的肉,且要和洛都公侯们好好勾兑科举入仕以及中枢权力分配,决不能再叫公侯们独自把持。
若是姜某人立得住,自是要倚仗他办大事。
这一日,一场政治风波方兴未艾,但另一场新的权与利的角逐又接踵而至,毫无征兆,却又合情合理。
以宋国公府、赵国公府、河东侯府、河内侯府为代表的外戚大族,成为地方大族争相拜会的焦点。
哪怕先前已经拜会过一次,仍不辞劳苦再次登门。
先前藩王海外封建的谣言,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的真实与实在。
直接去找藩王肯定是不妥的,但果真海外封建,难道还能不倚仗母族的力量么?
便是没有资格争皇位的边缘皇子,难道没有机会在海外争一小块封建领地么?
一个天方夜谭的政治谣言,牵动了上洛的天下大族代表们最敏感的神经。
从年前,发酵到年后,没几个人真信朝廷能无端从豫章割下两千万亩地的肥肉,都以为这只是讨价还价的政治施压。
一张大周日报,将朝廷的杀机明白无误地掺杂在高屋建瓴的田政论中,一日之内完成了对豫章动手的舆论准备。
一场内阁座谈会,中枢与地方初步达成相互妥协,一日之内,完成了对豫章动手的政治准备。
一张天下万国图,铺陈了一幅天下利益再分配的美好远景,成功的挑动了天下大族的敏感神经,给豫章的结局提前盖棺定论。
一场突如其来却理所当然的内阁门前闹剧,从内部瓦解了豫章的反抗意志,果真验证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预言。
还有鲜为人知、但理所当然的暗中军事准备,也在有条不紊地完成布局。
这场以海总股权招标为诱饵的国家级仙人跳,最终以豫章大败亏输为结局,暂时告一段落。
朝廷吃掉了整个吴郡,吃掉了半个丹阳,吃掉了半个豫章,吃掉了会稽的命根子,江东四郡尽在掌握之中,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