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学宽慰道:“江东豪族也不可能都打落尘埃,总归还是要留一批的。明相既然忽然拔擢恩公出任豫章郡守,恩公肯定是可以留的。来年运河开挖,恩公应能坐上豫章郡守了。
只要恩公能一直坐稳这个位置,待江东事了,兴平兄难道还谋不到一个太学名额么?以兴平兄的才学,入了太学,这进士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
王兴平闻言精神一振,不由怦然心动,王氏乃是丹阳五大郡望之一,但实力垫底,已经二十年没争到太守了。果真亲爹能坐稳郡守位置,自己再进太学考中进士,仕途不就敞亮了么?
他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不由叹道:“我江东对朝廷颇多贡献,明相何故如此敌视?”
虞世学略显肃然地解释道:“明相的大一统论便是夫子们都不敢驳半个字,我江东却我行我素了远不止八十载。
本朝诸子百家争鸣虽不如前朝热烈,但仍能维持户枢不蠹。我江东号称天下文华宝地,此次科举更是惊动天下,可除了会稽陈夫子,还有拿得出手的大儒么?
便是陈夫子也恰是出身会稽郡望才得以成长,与陈氏决裂后才成就一代大儒的不是么?江东之地已经养育不出圣贤了。明相所言割据之祸绝非虚言恫吓。”
王兴平错愕了好半晌,才无奈地叹道:“世学兄,我知你求学不易,心中或有怨气,可大族之中也不全是自私自利之辈,你我毕竟都还是江东人吧?”
虞世学负手肃然道:“你我皆首先是周人。”
王兴平哑然,这话无比正确,但有几个人当真?
虞世学审视着王兴平的反应,心中了然,明相这个论点无人敢公开反驳,但个人心里如何想就不好说了。
在天下公利与家族利益冲突时,更多人会选择家族利益优先;当个人利益与家族利益冲突时,更多人会选择个人利益。
他一边思索一边又补了一句:“我与江东大族并无私怨。”
王兴平叹了口气,转而问道:“世学兄今晚若是不去,总要有个说法吧?”
虞世学情知仅凭他这个小鱼小虾的一席话根本不可能动摇对方根深蒂固的理念,只对方不与他直接争论便已是心胸极广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王兴平被噎了一下,这是要割袍断义的节奏么?却听他无奈地劝道:“你就甘心每日在这腌臜之地荒废大好年华么?明相叫你办学,哪里不能办,非得在这等地方?”
虞世学情知双方观念立场差异巨大,并不再多啰嗦,只是淡然道:“此地甚好。”
王兴平却不甘心,仍苦口婆心劝道:“洛都天下首善之地,能读得起书的不少,何必在这里自讨苦吃?”
虞世学见对方是好意,便又多说了两句:“兴平兄,明相开科举、修运河、做产业、重启田政、整顿地方,所谋者无外乎为天下谋公利。这构建三级教育体系自不会例外,就是叫天下尽可能多的人都读书。
我奉明相之命在洛都办学,若是去鼓动寻常富户资助办学,自是要从容写意许多,只是这显然不是明相初衷。”
他没好意思说的是,若是只捡容易的做,与庸人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