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说完最后一句话，谢安把手中的分酒器猛的拍在餐桌上，因为力道太大的缘故，发出“夺”的一声。震得旁边的酒瓶子和碗筷都晃动了几下，差点掉落在地。
随即，谢安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大圆桌对面的陈艳茹。纵然谢安已经有点脑袋发晕，但还是咬紧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可能的不放过陈艳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这些对谢安来说可太重要了。
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各种打探了解。四处奔波，包括今晚顶着这么大的压力来赴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没错！
谢安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威胁陈艳茹。
而是……他有更大的手笔。
那就是攻破陈艳茹，和她联手，一起扳倒雷傅。继而对付整个海工会。
其实谢安最初的时候，并没有萌生这个想法。只想着从周立这里拿到什么关于陈艳茹的把柄，然后威胁这个女人，从这个女人手上拿到周立的实证，然后把周立给送进去。
但是昨晚听了周立讲述关于陈艳茹的前半生事迹之后，谢安敏锐的意识到……或许陈艳茹这个女人可以用来合作。
合作的价值远远大于威胁。
刚萌生这个想法之后，谢安一度还十分激动。
毕竟，相比威胁一个女人，攻破一个女人的内心，让她和自己合作……这其中的难度无疑更上一个层次。
但谢安还是决定迎难而上。
这就有了今晚的一切对轰。
进入包厢以来，和陈艳茹发生的种种角逐。在其中的每一个细节，谢安都努力的获取信息，最后终于在此刻问出了谢安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静！
死静！
整个包厢都陷入了死静。
气氛沉闷的吓人。
虽然圆桌很大，两人相距甚远。但因为喝酒过度的缘故，导致两个人的呼吸都比较重。双方都能够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甚至连心跳声都听得见。
谢安注意到，陈艳茹的脸蛋儿红的跟苹果似得，但是表情变化很多大仿佛忽然间跟触电了似得，猛的就定在原地，眼眸中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盯着谢安，心头却在狂跳。
仿佛不可置信，谢安的最后一个问题竟然会这么尖锐，直击陈艳茹的大脑神经，头皮都有些发麻。
怎么会……
这家伙怎么看出来的？
陈艳茹自问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端倪和缺漏，一晚上都小心翼翼的隐藏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竟然……还是被这家伙给揣测出来了？
过了好一阵子，陈艳茹那股子骨头发麻的感觉才慢慢的消退下去，她收回心思，盯着谢安。开始复盘谢安是如何看出来的。
过往的一幕幕细节，纷纷闪现而出。
思来想去，陈艳茹最后也没能想明白。无非是觉得谢安在捕风捉影，但很快又感觉这不对劲。
要知道，今晚每问一个问题，都需要喝酒的。
可见每个问题都很珍贵，若是没有相当的把握，是不能问出口的。不然很吃亏。
更何况，这还是谢安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何其珍贵啊。
陈艳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谢安送周立进去，是否是拉开对付海工会的序幕。谢安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很显然，这就是陈艳茹今晚最想得到的答案。
而谢安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更加令人震惊。
这家伙是怎么想到啊……
凝视谢安许久，陈艳茹终于没继续绷着，而是慢慢的挺直腰杆儿，最后道：“是。”
简单的一个字。
却让谢安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谢安自个也有了一种全身骨头发麻的感觉。
多少时间的准备和筹谋，一个晚上的斗智斗勇，不知道喝了多少白酒，不知道呕吐了多少次。所谓的就是这个答案。
如今，终于得到了这个答案。
瞬间，谢安就感觉自己之前所有付出的努力和牺牲都值得了。
非但自己的努力，还有叶倾城的大力帮忙，凌雁秋和寥队的盯梢和布防，还有宋玉的保护，整个宋祠的期望。还有冷美人的关心……
都在这一刻，凝结成了实打实的果实。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想到这里，谢安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而陈艳茹也盯着谢安，脸上同样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凝视。
含笑而望。
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谢安心头十分的舒泰，微微笑道：“如今已经没有酒了，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好好聊聊？”
陈艳茹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盯着谢安。眼神流转。
谢安知道，这个女人在做最后的权衡。
所以谢安并不着急，而是静静的看着，等待着。
谢安之所以胆敢说这话，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
对自己自信。
还有宋玉就在外面守护着自己，但凡这里出现任何问题，宋玉都会第一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这给了谢安巨大的安心。
还有凌雁秋在外面的布防，有凌局的关心，还有冷美人的关心。
这一切，都化作了谢安的力量，最后催生出谢安不断往前走的勇气。哪怕前面再怎么危险，谢安都感觉不再害怕了。
人与人之间，是真的会感染的。
一份爱情，一份友情，都会给人莫大的力量。
此时此刻，谢安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而陈艳茹属于是单人作战，难免心思谨慎一些，考虑的事情也更多一些。
过了许久，陈艳茹终于做出了决定，“可以。”
谢安松了口大气，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深深的吸了起来，一方面借着烟气让脑袋清醒一些，免除酒精的作用。另一方面开始沉思，组织着措辞。
而陈艳茹也掏出一包香烟，给自己点燃一根，慢慢的吸了起来。
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一块去了，都在思考接下来的细节。
合作。
说起来简单。
但真要细聊起来，其中涉猎的细节可就太多了。很可能因为各种细节，最后导致合作崩掉。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谢安也知道这些，并没打算一口气就敲定合作。
这就如同商业谈判，需要经过一轮二轮三轮的不断交涉，不断扫除彼此的分歧，最后不断扩大双方的共识。才能达成最终的合作。
此事急不得。
想到这里，谢安先开口道：“我帮你对付雷傅，并且把他送进去。之后，你脱离了雷傅，没了这个隐患，你也就自由了。”
初次表态，也算是旁敲侧击，顺便了解一下对方的反馈。
不想，陈艳茹直接就摇头：“不够。”
嗯？
这还不够？
既然陈艳茹都答应了合作，也袒露了心声：陈艳茹是非常憎恨雷傅的。
在这个条件之下，谢安感觉自己的说辞没问题啊。
怎么回事？
很快，谢安就意识到了问题。
是啊。自己的焦点始终放在雷傅身上，而忽略了陈艳茹本身的利益。当谢安再次把焦点对准陈艳茹的时候，也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谢安开始加码，“我加上一条，把你摘干净。抹去你暗示周立去杀张文海的事情。如此，你身上就没什么大的污点了。从此以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果然，这话一出。
向来冷淡的陈艳茹，第一次表现出了兴趣。看谢安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
她轻轻吸了口烟，道：“展开细说。”
谢安权衡再三，娓娓道来，“想来你也知道。我和凌雁秋凌局关系好，而且我们彼此一起破获过好几个大案子。”
陈艳茹并未否认，当初谢安和凌雁秋的事情都上了直播，引起了全社会的焦点。陈艳茹自然是关注到了的。
“我知道。你继续。”
谢安点点头，暗叹陈艳茹这女人的酒量当真过人，喝了这么多，竟然还能保持如此清醒。给人的压迫感是很大的。
谢安道：“你所担心的无非是周立是否拿住了其他的证据。如今周立已经在我手上，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谢安说的很笃定。
其实谢安觉得，如果周立手上只有陈艳茹的那份录音的话，是无法给陈艳茹定罪的。
毕竟，录音上的暗示是非常含蓄的。
无法作为实证来使用。
就好像唐人街探案的第一部，里面那个小女孩。通过写日记，表示死者欺负过自己。然后不小心让日记给父亲看到，然后父亲去杀人。
这是没法给小女孩定罪的。
陈艳茹的这个事儿，和小女孩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论谢安保证不保证，都是如此。
陈艳茹要的，无非是一份心安而已。毕竟她本身并非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没想过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还是想上岸的。
当初不过是被逼急了。
谢安，如今给了陈艳茹这份心安和保障。
谢安本以为说到这里，陈艳茹会答应。
不想，陈艳茹的回答仍旧和之前一样，“还不够。你的保证，我并不信任。”
谢安懂了。
“这样，回头我组个饭局，叫上你和凌局，大家一起私下吃个饭。互相沟通一下。如何？”
陈艳茹仍旧摇头，“不行。”
谢安感到很无语了，索性问了起来，“那你来说，你想什么条件。我能做的，肯定做了。”
陈艳茹道：“我不需要你的保证，也不信任你的保证。我只需要看到一件事……”
话说一半，陈艳茹沉没了。似乎有意把问题抛给谢安。
搞得谢安非常疑惑。
他不得不自己在心头再次复盘事情的经过。
首先，陈艳茹是想合作的。是想扳倒雷傅的。
而且，陈艳茹也想上岸。
这两点，谢安觉得判断绝对没错。
那么问题来了。
陈艳茹的确不会相信自己的口头保证。也不会相信凌局。
她到底想要什么？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考虑，谢安很快想明白了两点：
第一，陈艳茹或许根本就没事，她可以上岸。所以不需要谢安帮他做什么。求一份心安，这也是不存在的。
第二，陈艳茹需要见到实打实的安全，需要看到危险实打实的消失。
陈艳茹的威胁来自哪里？
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