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周昭如可没有亲自开这个口,而是托别人带过来的话,甚至最后是由她主动提出这件事。
毕竟只有她亲自开这个口,才能皆大欢喜。
他们依旧能保持自己的好名声,她也能快速融入进去。
所谓的一家人和和睦睦,其实不过是用她的牺牲,来维持一段时间的平衡。
这样想起来,前世的她,也的确是活该落到后面那种下场。
一味地只知道讨好他们,来稳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来获取那些稀薄的亲情。
一个可怜的讨好者。
从一开始就落了下乘,最后又怎么可能会赢呢?
明锦唇角微掀,微垂的眼中,也闪过一抹自嘲。
屋内很安静。
明元渡和周昭如不知道去了哪里,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满屋子的下人,站得站、跪得跪,至于两个主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谁也没有搭理谁。
明景让原本不想搭理眼前这个女人,也不想看她,但或许是太安静,也太无聊了。
他腿又吊着,没法子做别的。
最后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明锦所在的方向瞟了过去,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明景让心里,也不是真的一点好奇都没有。
府里的人都说他们小时候很像,一看就是姐弟俩。
小时候的事,明景让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小孩玩心大,记性也不够好。
但他这会悄悄打量,觉得他跟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像。
哪里像了?
他反正是看不出来。
不过刚才黑灯瞎火的,没瞧清,这会看着,这个女人长得还真的挺好看的。
是那种走在街上,任谁看见,都忍不住回过头多看一眼的那种。
要是被郑一祁看到,估计会立刻走上前大献殷勤,问名字,问家住何处。
明景让虽然向来看不惯这种事,也从未做过,但也不得不承认她长得好看,很好看,比他以前看过的那些人,都要长得好看。
虽然跟他娘长得很像。
但要说五官,显然还是这个女人更出挑一些。
精致很多,也要好看很多,鼻子上那颗痣虽然跟阿姐长得一样,但就算明景让再违心,也实在说不出阿姐比她长得好看,这样的话。
就是看着有点不太好亲近。
瞧着冷冰冰的。
明景让看着有点不舒服。
明景让其实也说不出,他对这个女人,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在最开始知道她没死,要回来的时候。
他虽然有些茫然,但心里其实也抱过一点期待,期待这个传说中跟他长得很像的姐姐,现在究竟是怎么样的。
听府里的老妈妈们说。
她小时候很维护他,去哪里都带着他,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她永远都是第一时间出面维护他的那一个。
对于这番话,明景让其实并不信。
他小时候有这么弱吗?
居然会被人欺负,还要沦落到被她保护?
怎么看,他都是保护别人的那个人吧。
但不管怎么样,明景让之前的确有那么一阵子,很想看一看她,也想看看十年不见,她见到他的时候会怎么样。
但后来见阿姐为着这件事,每日茶饭不思,身形也是一日日越来越消瘦。
明景让心里的这份期待,也就逐渐变成了愧疚。
甚至变得不满不喜起来。
如果没有这个消息,阿姐又岂会变成这样?
直到今日,知道她才回来,阿姐就晕了过去,明景让对她,那就只剩下反感了。
都怪她!
是她害阿姐晕倒的。
可现在看着她就这样坐在那,一个人慢慢喝着茶,也不说话,明景让的心里,又有些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就是忽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十年,听说她在那个地方吃了不少苦头。
他的目光,忽然被她脖子上的那处疤痕所吸引。
看着那道疤痕,明景让目光一凝,眉头也忽然用力锁了起来。
这样深的疤痕,虽然已经是陈伤了,但也能想到那个时候她用了多大的力。
明景让忽然很想张口问一问她,问问她疼不疼。
可他薄唇才张开,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阿姐的身影,想到阿姐苍白的面容,还有愈发消瘦的身形。
明景让忽然心神一震。
那原本即将要问出来的话,又被他憋了回去,他没去关心她,他怕她误会,也怕阿姐知道后伤心。
明景让放在身侧得手,忽然用力攥了起来。
但看着她——
明景让又忍不住想,其实把她放在家里也没什么。
只要她不去招惹阿姐,不让阿姐难过伤心……他也是愿意把她当做姐姐的。
毕竟他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
当然,他跟她的关系,肯定是不可能和阿姐那么亲密的,顶多以后出去的时候,他给她几分脸面罢了。
明景让这样想着,忽然也不烦了,甚至有点说不出的轻松和高兴。
他忽然看着明锦“喂”了一声。
反正他娘已经去找他爹说这事了,他心中大事已了,也愿意主动与她破冰。
他可不是因为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才这样!他只是觉得他娘夹在他们中间,也挺为难的。
他可没有背叛阿姐。
但他喂了一声。
那个端坐着喝茶的少女,却并未回应他。
明景让皱了皱眉,也没听说她是个聋子啊?怎么不答应啊?
奇了怪了。
他看着明锦,皱着眉,又喊了一声,这次语气透露出一股子疑惑:“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明锦依旧没出声搭理,慢悠悠地喝着茶。
动作悠然自得。
崔妈妈不知道她怎么了,生怕少爷生气,忙上前一步,恭声与明锦说道:“姑娘,少爷在喊您。”
“哦?”
明锦像是才注意到。
她狐疑般抬起漂亮的眼眸,惊讶道:“何时,我怎么没有听到?”
一句话说得崔妈妈和明景让都目露狐疑。
崔妈妈还以为姑娘先前是在想事,方才没有注意到。正想笑着把这件事打岔过去,却见身前的少女,忽然看着少爷的方向问道:“所以你刚才那声喂,是在喊我吗?”
明景让原本也没把这事当一回事。
见明锦抬头看他,正想抬起下巴,纡尊降贵再跟她说几句话,就听到明锦这一番言论。
当下,他就皱起眉,脸色也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所以你刚才听到了,你是故意不回的?”他沉着脸,质问明锦。
明锦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景让说道:“我是听到了,但你既没点名指姓,我又怎知你是在喊谁?”
明锦态度和语气都很好,可明景让还是被她气得半死。
“——你!”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戏弄他!
明景让的脸色难看至极,一双眼睛更是跟喷火似的,直盯着明锦,刚才心里那点要给人几分脸面的心思,彻底没了。
他一脸气愤地看着明锦。
明锦看着他生气的脸,却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甚至在他喷火般的眼眸的注视下,还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所以你有什么事吗?弟弟。”
她故意拖长了音节,喊人。
后面两个字,直接就让明景让炸起毛。
他被明锦的态度气到,自是不愿意被她这么喊,尤其这个女人笑眯眯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怪不得阿姐会晕倒。
他就只是这么看着她,都忍不住生气。
看着不远处那个笑眯眯望着他的明锦,明景让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他忽然怒声:“谁是你弟弟!”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他直接拍着床板就坐了起来。
可他忘记自己的脚还受着伤,这一动弹,那受伤的脚被牵动,立刻泛起锥心的疼痛。
明景让疼得龇牙咧嘴,就差直接抱着自己的脚在床上打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