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少女成熟,不单单是身体上的变化,更是心灵上的蜕变。
十年前,她还在为父母亲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知道了父亲母亲说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是幸运的。从67年春节报纸上写的那个“革了春节的命”开始,事情似乎就不受控制了。66年那会,10月份之后,还时不时地有人来到村里批斗。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也就没人来村子里了,听他们说,都跑去城里折腾那些大官去了。也就是到那个时候,赵念烟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幸运。而且,这场运动并没有就此结束,附近村里也时不时地冒出一个两个红小将,要跟着上前。
有手腕的队长倒是能制的住,但是那些差一些的,就止不住了。像是隔壁村,之前养猪的队长,现在,沦落到喂猪住猪棚的待遇了。甚至到了后来,猪棚没了,隔壁村的队长还住在猪圈里。有人跟着疯,有人默默地低调做人。秦家村倒还好。
当有人想疯的时候,队长压得下去。
当队长压不下去的时候,队长的爹,还有那些个老兵,就站出来了。
整个村子有些波澜,但也没有让愈演愈烈下去。
赵念烟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幸运。
前阵子,她收到了一封信笺,那是自己的好友寄过来了,可以确定一些事情,自己的父母,快要能回到四九城了,相比较那些被发配到西部的人而言,他们的结果,要好得多。至少,现在的她,是心怀感激的。当然了,心怀感激的并不仅仅于此。
更多的,这个感激,是放在了沈昊的身上。
来到秦家村,那只能说是她们运气很好,再加上上头有人在保护他们。可这一时间,长达十年,十年的时间,足够把很多东西给磨得平平整整,水滴石穿,十年之后,心气还在吗?人活着,就是活一个心安,活一个盼头,若是父母亲没了盼头,那活着,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
这些年,死去的人有多少,赵念烟不清楚,但是她清楚的是,活下来的人,一定没有多少。他们这里七个人,有两位已然去世。剩下五位,皆已有些许白头,不过精神状态依旧充足,为什么?就是因为有沈昊的存在。
她至今都记得沈昊去见自己父母第一面时所说的话。
“诸位,我代表村子里来跟你们做一个交易!村子里需要你们的知识,而你们需要食物,我觉得这个交易很合适,我说完了,谁赞同,谁反对?”
话语中的嚣张哪怕到了今时今日赵念烟也记得,她还记得那时候她的愤愤不平。但偏偏就是这么一场她看上去侮辱到极致的交易,让几个老人家都点头同意了。
后来,她问母亲为什么。
母亲只是笑笑告诉她,她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活下来的理由,一个不让自己那么委屈的理由。
她又去问父亲。
父亲说沈昊是一个聪明孩子,还是一个有善心的聪明孩子。
赵念烟很喜欢读书,也很喜欢琢磨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乐乐呵呵的,实际上,她比谁都懂得琢磨,可她越琢磨越觉得沈昊像是一本书,一本怎么翻都翻不到末页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