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败露的时候,师昧是震惊且绝望的,想到集两代人心血的八苦长恨花就这么落到了楚晚宁手里,他几乎是存了死志的。
他知道,即使楚晚宁会可怜他的身世,也不会再对他心软。
倘若他是无害的,或许楚晚宁会庇护他,甚至教他谋生的本领,但他若危及到他人,楚晚宁定然不会允许,更不说在他做出对楚晚宁不利的举动之后。
楚晚宁毁了他们全族人的希望,他应该恨楚晚宁的,但不知为何,他想起最多的,却是楚晚宁看向他时的伤心与失望。
师昧背靠着石壁坐着,阳光透过窗棂照亮了石室的一角,也洒在师昧的身上。他出神地看着洒在衣袖上的光线,半天也没有反应,像是一尊石像一般。
看守的弟子狐疑地盯着师昧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离开了。不怪他小心,师昧刚被关在石室时是存了死志的——因为八苦长恨花,不论是楚晚宁,还是薛正庸,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一旦他不小心吐露了什么,对自己的族人都是致命的。
所以,他想用自己的死,守住族人的秘密。可惜,他一直没有成功。
他以为他很快就会见到楚晚宁,或者是墨燃。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自他被关入石室,只有薛正庸和禄存几人来审过他,问来问去不过都是那几个问题,什么他加入死生之颠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没有同伙。
他拒绝回答,这群人竟也没使什么手段逼他。
想到这儿,师昧不仅觉得有点儿好笑,觉得死生之颠的人还真是天真。
都知道他心怀不轨,还是蝶骨美人席了,竟然还拿他当人看,甚至还问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真是可笑。
偶尔,师昧会觉得挺不可思议,他竟然还活着。
在他的身份暴露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无论是被人拆分入腹,还是被严刑拷打。
但是他的猜想都没有发生,甚至连他自杀都被阻止了。
后来,师昧也想明白了,既然天意让他活着,那他就活着,不止要活着,还要继续为族人的未来拼出一条路来。
八苦长恨花没了又能怎样,只要他活着,还害怕培育不出一朵新的,就算他不行,他的后代、他的族人的后代,总会有人达成他们的愿望。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着,能从死生之巅逃出去。
师昧知道时间过的越久,对他越有利,所以面对死生之颠众人的审问他什么都没说,他在等,等消息传出去,等一个能离开牢笼的机会。
让他意外的是,从事发至今,无论是墨燃,还是楚晚宁,竟然都没有来过。
他知道楚晚宁这次必定伤的重,短时间内难以恢复,所以被审问时他也一口咬定除非见到楚晚宁,否者他什么都不会说。
见不到楚晚宁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是他没想到墨燃也能有这样的定力。
这让他觉得很是意外,别人或许没有察觉,但是他知道墨燃是喜欢楚晚宁的,甚至比他更喜欢楚晚宁,否则也不会明知道八苦长恨花的作用,还愿意去替楚晚宁成为他的傀儡。
现在他不想死了,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在他的计划里墨燃是必须的,最好在楚晚宁恢复前能见到墨燃,若是等楚晚宁恢复,那他能逃走的机会微乎其微——他不觉得有人能在楚晚宁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他。
随着时间的流逝,师昧越来越焦躁,他知道,时间越久,他被抓的消息被传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大,他不想他的族人亲人冒险。
而且,耽搁的越久,楚晚宁恢复的可能性就越大。一旦楚晚宁恢复,就算是有人来救他,他也很难逃出生天。
他也曾试图从看守的弟子那里打听消息,但是即使是他曾经帮过的弟子,也不愿意再理他。
他们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被关在最是牢不可破的石牢里,但知道他给同门下药,并试图给玉衡长老下毒,知道他背叛了整个死生之颠。
这天师昧正在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发呆,却忽然听到了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他觉得那声音有点儿熟悉,像是墨燃。
他沉寂了许久的心终于开始跳动,那些在他脑海里复盘了许多次的计划再次复苏。
然而,看到来人的霎那,他死灰复燃的心像是瞬间被浇了盆冷水。
墨燃看着憔悴了许多的师昧,心头五味杂陈:这是他前世念了十多年的人,是他今生重生后决定要好好保护的人,最后事实却告诉他,这才是把他和楚晚宁一起推入深渊的人。
此刻再见到师昧,他分不清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里是恨多一点儿,还是愤怒多一点儿。
“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