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个月从家里偷跑出去的许小菊被二表哥邓安介绍进了福建某州一家专做旅游鞋的私人工厂里,邓安不爱读书,十六岁就辍学进厂,算是厂里的老员工。他读书不多但是脑子灵活,做事手脚麻利,性格豪爽讲义气,深得车间管理人员的信任。邓安是手工缝制鞋面流水作业线上的一个小组长,所谓缝制鞋面就是使用专用的针法和工具,按照国际标准的间距进行缝制。在转角处需要用弯曲针法,而在卷边和边条时需压紧,确保缝边没有松散和褶皱。这道工序相比较其他工序略有难度,但是工价也会略高些。私人企业是计件工资,许小菊就和邓安说想做给钱多的流水线。于是许珍珍就开始学缝制鞋面。
正值炎热的八月,车间忙碌的工人们个个脸上流淌着汗水,邓安走到许小菊工位边,低头看她缝制鞋面,过了一会说:你爸让人带信给我妈,问能不能联系到你,说他病了,没人管他。许小菊听到说许父的事就来火,说话机关枪一样的:他天天都在说生病,只要荷包里有钱,病立马就好,以前我给别人家看孩子,工资都被他拿走了,他也不说有病,现在拿不到我的工资,就天天说生病了,他的病就是好吃懒做的病。四十多岁就不干活还天天抽烟喝酒打麻将。就算真有病,我也不得去管他,死了才好呢。你和舅妈说,就说不知道我在哪里,不理他。
邓平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许父这些日子心里很不爽,许珍珍自从去上大学后再也没回来,自己厚着脸皮利用女儿考学请客收礼的钱除了拿出三百给了许珍珍外,其余的都留给了自己。为了巴结讨好邻村的黄寡妇,他时不时的买些东西送给她,为了表示他的衷心,还咬牙买了个很小的金耳环偷偷的送给她,谁知道人家收下后不戴,说是留着给儿子娶媳妇。还问他答应过的小菊和她儿子的事算不算数,不算数那以后就不要再来找她。山区请客本来就收不了多少礼金,加上自己天天抽烟喝酒打麻将,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他知道小女儿肯定是跑到邓家两个小子那去了,但是他不敢去问,怕老岳母拿拐杖砸他,实在没辙就让同村人给老岳母家里带个信说自己病了没人管试试他们的口风。上次他听别人说许珍珍带了两个城里有钱人家的孩子在老岳母家住了好几天,他断定许珍珍是在给汉市有钱人家看孩子,孩子在农村每天要吃要喝,有钱人怕许珍珍亏待自家的孩子,自然少不了给许珍珍钱。想归想,但他不敢去找她。许父不傻,许珍珍不比以前,现在是他不敢再随便打骂能得罪的主了,村里的书记都说了,许珍珍毕业以后会进好单位拿高工资。他还指望许珍珍给他钱吃喝养老呢。
叹了口气,许父站在大门口看看门口纹丝不动的树叶,进入睡房拿了一包北京方便面走向厨房。
邓安下班后走到厂门口一家公用电话亭里,他吩咐妈妈明天偷偷的去许父那边看看是不是真的病了,他明天再和妈妈联系。邓安想的是许父再不好也是珍珍和小菊的父亲,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会落人口舌的。
这个月初邓平和邓安俩兄弟提出各出五百元让家里装个座机电话方便联系,开始时家里人舍不得花一千多块钱装一个只能说话没有其他作用的东西,架不住俩兄弟软磨硬泡,就依了他们。很快邓安就得到了消息,许父还真的没病,他的妈妈偷偷潜伏去许村看了,许父在一家小卖部嘴里叼着烟双手正在忙着打麻将。
许小菊气愤不已:二哥你以后别去打听他的死活了,让他以后最好打死在麻将桌上。
一语成畿,没几天邓安就得到了许父被人殴打的消息。事情的起因是许父在打麻将时和麻友因为两块钱发生了争执,麻友说许父上圈欠他一个杠钱没给,许父说不欠他的帐,早就给他了。争执不清时俩人就赌咒发誓。许父赌咒说他要是给了杠钱就日谁的女儿,恰好麻友前些日子喜添一女刚满月。麻友怒不可遏冲过来一把抓住许父衣领,迎头一拳砸在许父鼻梁,许父血溅当场。麻友一拳都不解恨,又把双手捂鼻没有半点战斗力的许父一脚踹倒在地,其他麻友赶紧过来劝架,才平息了这样战斗。
许父自知理亏也不敢找派出所来评理,鼻青脸肿了好多天才出来见人。
快天黑时许父买了一点饼干和麻花来找黄寡妇,女人看到他脸上尚未全退的淤青讽刺道:我还以为你有多威风呢,却是个废物,打成这样不敢还手也不敢要药费,难怪你家的女儿们个个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根本就做不了她们的主,还吹什么牛说以后指望你有出息的女儿给你钱花给你养老,反正我是不信你的,如果你答应我的事成了,我就和你过,不然,你以后别踩我家的门。女人说着就过来把桌子上放着的饼干麻花塞给许父,把许父推了出去。
许父站在黄寡妇家门外,捡起掉在地下的饼干麻花,慢吞吞的走回了家。他心里恼火死了,大女儿那里他不敢去找,他心里牢记着村支书说的话,他家珍珍以后肯定是挣大钱的,得罪了她怕她以后挣大钱后不给他花。小女儿从上次跑出去到现在音信全无,小儿子在镇里读初中寄宿在学校,现在放假了情愿跑去亲戚家里帮忙卖馒头搓麻花也不肯回来和他在一起。刚开始还觉得没有了老婆在耳边唠叨的日子很清闲,现在呢,每天一个人在家里晃,灶凉床冷,屋脏房乱,衣服鞋子没人洗,锅碗瓢盆没人刷,许父想着这里,心里也忍不住感到凄凉,他有些怀念以前被老婆咒骂唠叨的日子。后来他看上了邻村的黄寡妇,黄寡妇要求不高,只要他给她家儿子说个媳妇,她就立马到他家和他过日子。现在黄寡妇看上了小菊,不依不饶的非要小菊和她儿子结婚才肯和他过日子。
许父本来是想去黄寡妇家蹭一餐饭的,谁知饭没蹭到还挨了一顿数落,他也懒得做了,吃了几根麻花,用竹水杯到水缸里舀了一杯水喝下算是解决了晚饭。躺在床上蚊帐里的许父摇着蒲扇想着心思,他还是得想办法找到小菊,不然他之前送给黄寡妇的金东西可能就白送了,那可是花了他好几百块钱买的,想到这里,许父一阵肉疼。他翻了个身,心里想着还是得去想办法找到小菊才行。
许小菊有了二表哥的帮衬,工作和生活有了质的提高。去食堂吃饭时二哥会去提前排队把饭菜帮她打好,缝制好的鞋面二哥会帮她拾掇整齐等人来验收。她早就把从前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