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夏娇儿看夏氏神色疲惫,略略歇息一番,母女俩开始出门谢邻居。
夏氏扛着大肚子,慢慢地走在前面,夏娇儿挎着竹篮在后面跟着,挨个谢谢邻居们的捧场,因夏氏身子不便,下跪的事儿只能夏娇儿一个人来。夏娇儿不知道自己跪下了多少次,跪下,起来,再跪下,再起来,简直头都晕了。
一直持续到天擦黑,终于来到了母女俩真正目的地,一幢蓝砖灰瓦的房子前,宽敞的院子,是夏娇儿家的两倍,堂屋五间,东西屋子各两间,小柳庄的里长家。无论啥时候,当官的总比普通百姓日子好,哪怕是个不入流的里长,要不人们为啥削尖了脑袋去考科举。
里长姓杨,和二大娘家是一族的。夏娇儿没有像去其他人家一样,在门口一跪,说几句客气话,送上一份谢意就往下一家去。而是挎着竹篮,一直走到了里长家的屋门口,跪在里长和他媳妇面前,先谢了他们的照顾,然后拿出一大块肉,里长媳妇一看肉约莫有二斤重,膘肥肉厚的,顿时喜笑颜开,让娘俩往屋里喝茶。夏娇儿知道里长媳妇是客套话,这正是她想要的,拉着夏氏进了屋,再一次对里长施了一礼,然后含着泪说:“里长伯伯,我爹爹走了。可我和娘还有弟弟也得活下去。”
拿人手短,里长叹了口气,心想夏家的丫头嘴巴挺好使,可惜不是个小子。他做出悲伤的样子,点点头:“大侄女儿,往后能照顾的,伯伯一定先想着你们。有啥事儿说一声,不过咱们村里人心善,定不会为难你们娘俩。”真是个圆滑的老狐狸,先说照顾,又说村里人心善,要是自家和邻居有了摩擦,岂不是自家不善?没办法,在人家屋檐下,还需要人家的照拂,夏娇儿感激地又对着里长施了一礼,
“从小爹爹就听对我说,咱们村是远近有名的仁义村,县太爷都夸咱们村的风气好。这是里长伯伯管理有方。”这句话是夏娇儿胡诌的,谁不喜欢好听话?拍马屁准没有错。
“哪里,是咱们村里的老少爷们生来仁德,民风淳朴,帮老扶幼的,确实比邻村好很多。”里长听见夏娇儿夸他治村有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下一任里长选举时还要考察民情,谁不想博一个好名声?
“我们家的肉铺我和娘还想自己干,您看我和娘的情况,实在干不了,想雇一个人帮帮忙。里长伯伯有人选吗?我们想雇一个可靠能干的人。”夏娇儿打算这个人有里长来找,最好和他有利益关系,这样大伯他们来抢占家产,发生冲突时,里长才愿意和她们一起应对。
“这个嘛……”里长伸出手,捻着自己的胡子。
“伯伯,我们出工钱,一个月可以歇息一天,一天十个铜板,人要能干。毕竟我和娘都干不来重活,全指望他,要是合适,我们需要雇好多年。”
在集上干小工,一天只有两个铜板,大工最多五个铜板,夏娇儿一下子开到十个铜板,谁不心动?
里长媳妇轻轻碰了碰里长的胳膊,急忙向夏氏推销,“他爹,咱家老二咋样?她婶子,你知道的,我家二子小川,要说到可靠,你最清楚,能干也不用说。”
里长家里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大儿子机灵嘴皮子巧,念过几年私塾,在县城的一家酒楼里当账房,娶的媳妇是县城边上一个老秀才的闺女,育有一儿一女,一家人住在县城里;二儿子,长得高大粗壮,有把子力气,只念过两年书,不是送不起先生的束修,他说自己进去学屋就头疼,出了学屋神清气爽。一直给人家打短工,人实诚、话少了点,娶了邻村里长的闺女,王氏,现下王氏的小腹已经高高隆。
夏氏诚实地点点头。
“这……”里长知道自己的二儿子嘴笨,赶集上店不行,压根不是做生意的料,可在这么高的工钱面前,仍旧心动。
“伯伯,二哥哥很好啊。力气大,这正是我和娘的短处。只是杀猪砍肉的,又脏又腥,就怕二哥哥不愿意?”夏娇儿的话一出口,里长媳妇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拉着夏氏的手,亲亲热热仿佛亲姐妹:“愿意,愿意,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儿,咋个会不愿意?放心吧,夏家妹子,大侄女,我家二小子就是有力气,满村子再也找不来像他一样能干踏实的后生。”
“成!嫂子,只要侄子愿意帮忙,我们娘俩太感激了。”夏氏看出夏娇儿的意思,想和里长家捆到一辆马车上,当即拍了板。村子里,里长的权力很大,和土皇帝有得比,他参与了,大伯他们的美梦估计成了泡影。
“那啥时候开始,让小二子提前去洗洗刷刷,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明天吧,二哥哥有空吗?”
里长媳妇热情回头朝着屋里喊,“有,小二子,来,你明天就去婶子家给你婶子和妹妹帮忙。”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对夏氏说,“明天我也去瞅瞅,有啥需要的搭把手。先说好哈,我不要工钱。”
“那太好啦!”夏氏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伯娘,您这样帮我们,我和娘都记在心里,定不忘您家雪中送炭的恩情。”夏娇儿真诚地望着里长媳妇。
“雪中送炭?弟妹,闺女念过书?真是个好闺女。”里长看出来今天的事情虽说是夏氏拍板,夏娇儿的机敏令他喜欢,村上的后生们识字的不多,更不要提丫头们了。
“伯伯,爹爹在世时,胡乱地教我认得几个字。”夏娇儿谦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