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头晕目眩的原因，贺枫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两只手一起抓住了沈自书的手臂，身子因为吸力飘在空中。
救世主开口，试图让沈自书改变心意：“沈自书，你答应过我再也不放开我的手的，你答应过的，你不能食言，沈自书，你不能食言，你不能变成骗子！”
额头上的伤口恢复如初，贺枫一直在摇头：“我们已经拿到了那个胜利，沈自书、沈自书！你不能撇下我！”
沈自书一直都没有开口，他伸手将贺枫眼角的泪蹭走，而后握住了贺枫的手。
一如五年前，沈自书一根又一根掰开贺枫的手指，他的目光仍旧满是眷恋，到最后一刻他又像是舍不得放开一般，主动握紧了贺枫的手。
救世主的掌心满是温热的汗水，指尖却在发凉，沈自书牵着青年的手，没办法劝说自己轻易放开。
“无数个宇宙，无数个相似的地方，无尽的寻找，你该拿什么在时间的洪流里留住他？”
他会永远活下去，可他的神明，他的救世主会在时间的推移之中慢慢变老，最后溺死在时间的洪流里，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他再也无法轻易赴死，只能守着那些回忆沉痛的度过永远。
可他做不到把贺枫留在自己身边。
救世主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属于现实，不属于虚拟，也不属于他。
“别忘了我。”沈自书认真开口，语气是偏执，是威胁，也是期盼：“乖乖，永远记得我，哪怕恨也可以，别把我忘了。”
“我们，明明说好的！”贺枫使劲抓紧了沈自书的手，泪水被天蓝色的裂缝吸走，现实世界下了一场雨，不仅沈自书，贺枫也没办法放开手：“说好要一起离开的，你不能骗我，你不能！”
“乖乖。”沈自书压下他心里的自私，他告诉自己救世主也该属于自由，于是他的指尖慢慢卸力，将救世主的手松开：“回家吧，回家。”
沈自书还是那么坚定，不容置喙的松开了贺枫的手，贺枫也是那么执拗的攥着沈自书的指尖。
沈自书说要跟他一起迎接这个胜利，可沈自书没说这个胜利是用他自己换的。
贺枫得到了胜利的同时失去了什么呢？
是傅时，是升难成，是呼延挽吉，是萧牧，是一代灭门组织所有人，是那些逝去的玩家们。
还有沈自书。
这个该死的胜利他努力了六年，终于得到之后凭什么还要失去那么多。
命运诸多不公，凭什么要夺走他这么多东西。
“别放开我的手。”贺枫声音里满是哽咽：“别放开我的手，求你了。”
救世主能在五年之前吼出那声“你敢”，也能在五年之后哭着恳求沈自书别松开手。
他也想再吼一声“你敢”，可沈自书用行动说明，他就是敢，敢把救世主撇下，敢只身赴局，敢永永远远都守着他们相爱的那一年多度日。
沈自书可太敢了。
蓝紫色的火焰偷偷摸摸想拉住他的主人就被造物主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小九马上被逮捕。
救世主必须离开。
在彻底无法勾住沈自书指尖的同时，沈自书一把握住贺枫的手腕，在贺枫欣喜的目光中，他凑近吻在救世主的唇上，而后，决绝的松开了手。
“回家吧。”
跌进天蓝色裂缝时，贺枫听见沈自书开口。
“用那无穷无尽的生命起誓，我永远爱你。”
青年单薄的身形穿过裂缝回到现实，只留下一滴眼泪。
那滴眼泪被造物主刻画成一串数据，按进了自己的心口。
他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他这个人，这条命都要留在恐怖游戏里，他的道别早就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在说。
从第一句“我永远爱你”开始，沈自书就在道别。
他说永远爱，是算准了自己会留在这里，会拥有无尽的生命，他早就做了那个保证，永远都爱，用无尽的生命去爱。
哪怕救世主不在他身边，哪怕救世主恨他，哪怕他再也找不到救世主，哪怕他永永远远都要困在这里。
他也永远都爱。
从那个牢笼被青年闯入之时，他的血肉，骨骼，心脏，甚至灵魂都在叫嚣那一声爱。
黑暗里透进一束光，打在亡命之徒的脸上，从此亡命之徒有了归宿。
此刻，他的光消失，他的世界又暗了下去。
一滴泪从眼眶滴落砸进地里，恐怖游戏内部万年都不会有天气变换的玩家岛下起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