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加油站离开后,车里一时很安静。
其实裴忱还有挺多想知道的,但是没必要再问下去了,他们车上貌似就有一个比那男人知道更清楚的。
只是这事吧,不好问。
裴忱是第一个认识拂鸢的,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所以对卫萦也了解不少。
她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又瘦又小,看谁都是一副惊恐戒备的模样,整整两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拂鸢说她受了刺激,应激障碍,所以说不出话来。
一联想到她刚刚说的那些事情,裴忱就觉得她实在太坚强了,搁谁生活在那种地方不得疯啊。
卫萦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再次开口。
“我在仁杉生活了十五年,然后,从那里逃了出来。”
几人都安静地听着女孩说话,有时候,鼓起勇气的机会只有那么一次,所以这个时候,她只需要倾听。
“我妈不是仁杉的人,她是被骗到这里来的,她无数次想逃跑,可是都失败了,村里的人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后来,她绝了逃跑的念头,嫁给了我爸。
我爸对她不好,经常打骂她,还喜欢赌博酗酒,每次只要输了钱,她就会挨打,后来有了我,挨打的就变成两个人了。”
她声音轻轻的,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扣在一起,不敢看他们此刻的神情。
“除了爸妈,我还有很多叔伯婶婶,大家都住在一起。
有一天下午,我看到大伯衣衫不整地从三婶的房里走出来,三婶在房间里哭,我很害怕,等大伯走远了才敢去安慰受欺负的三婶。
可她却又哭又笑地告诉我,仁杉的女人就是这种命,等我以后长大了也会这样,可我不相信。”
说到这里,卫萦已经不自觉地把指甲深深抠进了肉里,掌心被她掐出一片青紫。
见状,拂鸢把她的手拉过来握住,阻止她自虐的小动作。
女孩唇角很小幅度地弯了弯,随后语气平缓地说出了困扰她很多年的噩梦。
“十五岁那年,有天夜里,爸妈突然吵架了,他们吵得很凶,我只敢躲在门缝里偷偷看,然后第二天,他们都不见了。”
“三婶说,我爸赌博输了很多钱,和我妈一起去省城找朋友借钱了,过两天回来。然后当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感觉有人在脱我的衣服,我被吓醒了,看到镇长的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进了我家,他说我爸欠了他很多钱,已经把我卖给他抵债了。”
“我不想相信,可是我爸哪里有什么省城的有钱朋友,仁杉镇的人到死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他们不是去省城,只是抛弃了我,连同整个屋子,都给了那个男人。”
“他把门锁住了,想欺负我,我太害怕了,砸破了他的头,然后他就倒下去了。”
卫萦记忆深处关于这件事的详细经过已经有些模糊,或许是大脑在潜意识地保护她。
“后来他醒了,想来抓我,但是不小心撞翻了烛台,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我怕镇子里的人知道了会把我抓起来烧死,就慌忙跑了出去,直到跑出仁杉。”
再后来,她在好几个地方辗转流浪了半年多,遇见了拂鸢。
在仁杉,女性不能称之为人,她们只是繁衍后代的工具,是男人们泄欲解闷的玩物,是用来交易抵债的货品。
更可悲的是,她们默认了这就是自己的命运,逆来顺受,任由侮辱玩弄。
卫萦生来懦弱,可她同时也是勇敢的,她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命运,所以她反抗了,并且成功逃离获得了新生。
所以她一度恐惧男人,恐惧到了骨子里。
曾经,她就生活在这么一个满是恶魔的地狱里面,她不敢相信,外界的男人居然和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