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于思谦一番大义凛然、康概赴死的言辞,却是令在场的众人为之一愣。
他口中的菜市口,乃是死刑犯行刑斩首的地方;
而承天门,则是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堂会审死刑犯的地方(这三者也被并称为三法司)。
很显然,于思谦在以武州举人的身份参加会试之时,在会试答卷之上落笔写下平边策论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古往今来,哪朝哪代的变法不是以流血开始的呢?
古有商鞅,唐有于思谦;
功过是非,自有后世史官论断;
这也是,为何于思谦会不顾一切的在死牢的墙壁之上,镌刻下平边策论全文的原因。
此举,倒是让夜探天牢的神秘人,不由得多看了于思谦几眼。
“走啊,前面带路啊!”
眼见来人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于思谦倒是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不过,这要是去菜市口的话,好歹也让小爷吃饱了在上路吧?”
“再急,也不急于这一顿断头饭的时间吧!”
“放肆!”
这时,站在神秘人旁边的一个彪形大汉横眉冷目的瞪着于思谦,怒斥道:“大胆刁民,休得无理!”
正当彪形大汉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之时,却被他身边的神秘人抬手拦了下来。
那年轻的神秘人饶有兴致的继续盯着于思谦,一边带着戏谑的眼神盯着他,一边用玩味的语气说道:“于思谦,你好歹也是武州举人,是自幼饱读圣贤书的学子;”
“你所学习的四书五经、伦理纲常、忠孝节义都学到什么地方去了?”
“泱泱华夏,天朝上国,岂能与异域番邦同化、融合?”
“没有尚武的百姓,没有勇武的军队,单单是纸上谈兵的让利、减赋、通婚、教化,就能让那漠北草原上的北蛮子,让青藏高原上的吐蕃人,让西域丝路之上的异族,让辽东半岛以东高句丽的土着,认可中原文化?”
“并且,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了维护这中原文化的大一统而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年轻的神秘人步步紧逼,一字一句的继续说着:“于思谦,你上过战场吗?你知道漠北草原上的北蛮子长什么样吗?”
“你知道西域异族的弯刀有多锋利吗?”
“你见过外族的士兵,把中原王朝的边关妇孺当做行走的两脚羊充当口粮吗?”
面对眼前步步紧逼,气势咄咄逼人的神秘年轻人的发问,于思谦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在紧逼之下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直到,退无可退,考上了那面写有平边策论的墙壁。
眼前的神秘人还在犹如连珠炮般继续斥责道:“于思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读了几天圣贤书,见过了偏于一隅的人间疾苦,看到了所谓的王朝大军征伐;”
“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救苦救难,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主?”
“以一己之力,就想单挑中原王朝传承了数千年来的礼仪纲常,对抗历代王朝的君主制定的平边外交政策?”
“以一己之力,变革着千百年的尊卑有序?”
“你,够资格吗?”
唰!
退无可退的于思谦,终于不再继续退却,而是选择挺直了腰杆、目光如炬的与眼前这位步步紧逼的神秘人对视;
尽管,在气势上他明显感觉自己被这个年轻的神秘人压得喘过不气来;
但,于思谦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只听,他字字铿锵的说道:“正因如此,才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改变这一切;”
“正是为了两晋之后“五胡乱华”的悲剧不再重演,才必须无条件的推动民族大融合进行;”
“只有把他们当人而非异族蛮子,他们才会发自内心的认同中原文化;”
“同理,只有他们认同中原文化之后,才会把中原王朝的子民当人,而不是把人当成牲口一样肆意宰杀,更不会让边关的妇孺成为他们眼中行走的两脚羊!”
说到最后,于思谦扬起高傲的头颅,一字一句的说道:“尽管,小爷这篇平边策论未经事实论证,亦是有不足之处,推行起来更是困难、阻力重重;”
“但,为了中原王朝千秋万代,为了边关子民长治久安,为了四海之内皆盛世,这件事情终归得有人带头来推行;”
“如果,推行平边策论终要以流血开始;”
“那,就请从我于思谦开始!”
唰!
于思谦的这一番话,顿时令在场的众人安静下来。
就连,隔壁牢房中的那一披头散发、蓬头盖面的死刑犯,也在这一刻情不自禁的掀起了盖住自己面容的长发。
摇曳的烛光之下,露出的那张沧桑的脸,赫然是曾经的两朝封疆大吏、两江总督苏晨的面容。
“好,说得好!”
突然,那突然出现在天牢中的神秘年轻人带头鼓掌叫好,对着随行的彪形大汉吩咐道:“萧破,拿酒来!”
“朕,要与武州举人于思谦痛饮三杯!”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