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十月里,宫里传来旨意,上书年关在即,命姜淮带着瑾柔公主即日回京。
姜淮看着那谕旨,有些失落,但也无可奈何。在金陵的这些日子,不仅瑾柔玩得开心,驱散了许多方妙仪过世后的阴霾,连她的心情也比在皇宫中好了不少。
“瑾柔。”她走到正在投壶的瑾柔面前,蹲下身说,“我们该回京都了。一会去和外祖父外祖母道别吧,我们后日就回去。”
“一定要回去吗?”瑾柔放下了箭矢,表情有些难过,“淮娘娘,我不想走,这里比宫里好。外祖母待我,也比皇祖母好。”
“可是怎么办呢,瑾柔是公主呀,京都才是瑾柔的家。”姜淮作出面露难色的样子,“瑾柔,公主不只是吃喝玩乐就可以了。而且瑾柔不想芬娘娘她们吗?”
“我知道了。”瑾柔微微叹气,却还是懂事地说,“那我们去和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还有表姐表哥道别后就回去吧。淮娘娘,我以后还可以来金陵吗?”
“当然可以啦。”姜淮笑着她说,“不只是金陵,瑾柔以后还可以去许多许多其他地方。瑾柔还记得长宁郡主吗?”
“当然!”瑾柔欣喜地说道,“阿娘之前对我说,长宁郡主在镇南关,是很远很远的地方。但是只要郡主在那里,外族就不敢侵犯我们了,淮娘娘,她真厉害!我以后也想像郡主一样,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女子。”
姜淮抱起瑾柔,有些骄傲的想,不愧是大梁的大公主,这么小的年纪,便有如此见地。“好呀,我们瑾柔,不会输给任何人。”
两日后,姜淮和瑾柔告别了方家众人,登上了回京的船只。
方夫人有些不舍的拉着姜淮的手说:“陛下开恩,臣妇才能与公主相处这些时日,原不该再有什么念想。但公主此去,臣妇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公主,公主,就托付给娘娘了。”
姜淮也抓着方夫人的手,对她说:“夫人放心。”
只是,出乎姜淮的意料,方阁老竟然也前来与她们告别。瑾柔见到方老太爷,有些激动地叫他“曾外祖父!”
方老太爷弯腰与瑾柔寒暄了几句,又将姜淮叫到一边,递给了她一封书信道:“待娘娘回京,请帮老臣将此信交与宋将军。日后若宋将军有用得上老臣的地方,还请娘娘尽管开口。如此,老臣也算不负太宗皇帝嘱托。”
“多谢阁老相助。”姜淮对着方阁老俯身,郑重道谢。有了方阁老相助,还有太宗皇帝留下的遗诏,清朔,当会无碍吧。
船驶出码头,沿运河一路北上。如今已是深秋,甲板上北方呼啸,有些冷。
云舒站在姜淮的身后,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又递给她一个手炉道:“娘娘,甲板上风大,仔细着凉,娘娘还是快回去吧。”
“船舱里闷得慌,这里倒还凉快些。”姜淮看着身后的流水,对云舒说,“我记得我当时随清朔去雁门关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先走水路到的肃州。当时也路过金陵了。”
“娘娘又想宋将军了?”云舒坏笑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宋将军定然也是思念着娘娘的。”
“死丫头,油嘴滑舌的。”姜淮嗔怪着掐了一下她的脸,“就该让春尘快把你娶了去,看你还整日胡说不。”
“娘娘瞎说什么呀!”云舒顿时便红了脸,轻哼了一声辩白道,“我与春尘哥哥,那是,那是兄妹。娘娘休要再瞎说了。”
“好,那就算我瞎说。”姜淮也坏笑着打趣她,“只是我听清朔说,春尘近日好像总是和新来的暗卫阳茗眉来眼去的,似乎对那姑娘颇有好感呢。”
“他敢!”云舒立刻说,“看我不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姜淮捂着嘴偷笑,美眸轻闪,“刚刚不还说,和春尘只是兄妹吗。”
“我不想离开淮姐姐。”云舒坐到了她身边,靠在她肩膀上道,“宫里那么苦,如果没有我,淮姐姐和公主怎么办呀。”
“别担心。”姜淮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安心,“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和清朔回关外去,瑾柔,就看她的意思吧。若是她想,我就带她一起走。到那时你也可以和春尘结为连理了。”
“好。”云舒也笑了,“淮姐姐和将军,总算能在一起了。”
忽然船舱后头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便是宫人乳母们惊呼尖叫的声音,“不好了!公主落水了!”
姜淮闻言立刻快步跑到船舱后头,只见瑾柔果然掉在了水里,却,却不像是落水扑腾,反而是在凫水,而她凫水过去的地方,有个小男孩却正在水中挣扎。
“奴婢该死!”乳母跪下磕头,“奴婢一个不小心,公主就跳了下去。娘娘放心,已有侍卫去救了。”
姜淮懒得理会乳母的开脱之词,见那侍卫动作实在是慢,连瑾柔一个小姑娘都追不上,立刻脱了外衫跳入河中,朝着瑾柔飞快的游过去。
很快她便到了瑾柔身边,一把抱起她把她举出水面,有些生气地说:“死丫头你干什么呢!差点把我吓死知道吗?!”
瑾柔却指着前方说:“淮娘娘我没事,那里有个孩子落水了,我去救他。”
“天爷,船上这么多侍卫,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姑娘去救人了。”她把瑾柔交给身后赶来的侍卫,让他立刻带公主回船上,这又朝着那孩子快速游过去,把他救了上来。
好在发现的及时,瑾柔除了受了点寒凉,并无大碍。那救上来的孩子倒是受了好大的惊吓,上船后吐出了几口水,又晕了过去。
姜淮给瑾柔换了身衣服,又给她弄了个汤婆子让她捂着,喂她喝下汤药后冷脸说道:“你可知错?”
“淮娘娘,瑾柔知道错了。”瑾柔拉着她的袖子,吐了吐舌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可若是我不救他,那孩子兴许就淹死了,我会凫水,不能见死不救。”
姜淮知道她是好意,也佩服她年纪虽小却胆识过人,但还是后怕。不过到底也是和缓了些语气,“你仗义相救,这是好的。可是救人前,你得先确保自己的安危。你也还是个孩子,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跳进河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想过自己?想过你母亲?若有不测,你让淮娘娘怎么办?你见到那孩子落水,可以告诉侍卫,让侍卫去救,或是告诉我,但是绝不可以自己跳下河。你如今才六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倘若你今年十六了,淮娘娘一定不拦着你。”
瑾柔也是后怕,适才河水冰凉,她跳下去的时候也是冷得手脚抽筋,于是立刻抱着姜淮说:“淮娘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淮娘娘不要生气嘛。”
“唉,不生你气了。”姜淮对她的撒娇一点办法没有,见她无碍,也总算放了心。
又问云舒道:“那救上来的孩子如何了,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吗?”
云舒说:“那孩子倒是醒了,只是受惊不小,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明白。奴婢瞧着那孩子穿着华贵,腰间还挂着一上好的羊脂玉佩,应该是某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已让亦竹姑姑带着侍卫们去前后的船上问了,想来很快就会知晓。”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亦竹回来了,身后竟还跟着吴越王、王妃与小郡主。亦竹回禀道:“娘娘,奴婢询问了一番,那落水的公子竟是吴越王府的小世子,王爷王妃特来感谢娘娘与公主的救命之恩。”
姜淮看到许久未见的苏微澈与王妃,有些惊喜。
苏微澈亦是惊讶地脱口而出,“姜姑娘”。被一旁的王妃拉了袖子提醒后,才改了称呼,“臣拜见舒妃娘娘,公主殿下”。
王妃则是一脸的担忧,行礼后焦急地问道:“舒妃娘娘,不知小儿现在何处?舒妃娘娘和殿下大恩大德,臣妇磨齿难忘,定会倾力报答。”
“举手之劳,何足挂怀。”姜淮笑着回道,“令郎无恙,现在舱室内歇息呢,王爷王妃请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