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落下,噼里啪啦砸在天窗上。
车厢内很安静,所有喧闹嘈杂都被隔绝在外,只有浅不可闻的呼吸声。
沉默了半天,副驾驶的阮棠主动开口:“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林放开着车,搁在中控台的手机不停地响,应该是朋友发消息问他为什么突然走了,他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拿起手机按了静音,问道:“住哪儿?”
阮棠说了个小区的名字。
“那种场合,下次别去了,都不是什么好人。”
“嗯。”
雨刮器来回划动,阮棠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雨滴汇聚成水流沿着玻璃流下,他看见自己微红的脸,说实话有点狼狈。
那女人手很重,扇的他挺疼。
阮棠悄悄抬手去揉脸,想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凄惨,林放忽然开口:“我车上有药。”
“不用了,没多严重。”
车内恢复了安静,没人再开口说话。
到地方后,林放递过来一把伞,阮棠愣了下,没有拒绝。
下车的时候忽然回头,看着他说:“之前第一次见面就感觉你很不喜欢我,还老爱阴阳人,所以我也挺讨厌你的,但现在我发现你人其实挺好的。”
“我们关系很差,但你之前跑了很远的路去接我,今天还帮我出头。”
“你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这种人,确实不怎么让你看得起。”
说完撑开伞,下了车走了。
林放坐在车里,看着他在雨里渐渐消失的背影,那把伞他撑着刚刚好,但撑在阮棠头顶,就像是个没成年的中学生撑了把不适合他的大伞,很容易就被风吹跑了。
可是不撑的话,又会全部淋湿。
手机响了下。
林放低头,看见是喻黎发过来的消息。
[喻黎:把人接回去没有?]
[林放:嗯。]
[喻黎:之前阮棠把那导演揍了,他老婆记恨了他好久,我就知道她看见阮棠不会善罢甘休!幸好你在京城。对了,你俩回来路上没吵架吧?]
[林放:没有]
[喻黎:没吵架就好,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别老看人家不顺眼,人家一开始对你挺客气的好不好,是你自己带有色眼镜看别人,回头还跟我告状说人家心机绿茶。他小好几岁,你让让人家怎么了?大男人心眼比针眼都小]
林放没有再回他,放下手机,启动车辆往公司的方向开。
一路上,脑海里都在回想之前跟宁言打的那通电话。
“林放,他14岁就出来打工了,一开始真的是很乖很乖的孩子,跟人搭班永远都是被欺负的那个,说话声小小的,都不敢抬头看人。那么多孩子里我最喜欢他,所以教了他很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怎么打架,怎么驯服勾引男人,怎么在这个社会活下去。”
“现在想想,我教他的那些东西其实未必适合他,可能还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他跟了我两年,第一次拿工资,他给他妈转了8857,后面的每一次转账,都不是整数。”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这意味着他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一分钱。但最后,那个他辛辛苦苦拼凑出来的家,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宁言说,阮棠是在一个落后的小县城长大的,他的父亲是个酒鬼赌徒,每次喝多了就会家暴,会打他跟他妈妈。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年,直到有次他父亲喝多了,掉进河里淹死了,噩梦才算是结束。
但家里也因此没有了经济来源,阮棠于是北上打工。
此后他拿到的每一笔钱都会寄给母亲,只希望能攒够钱,跟母亲有个容身之所。
他拼命赚钱,省吃俭用攒钱,却在16岁回家的时候,在新家里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跟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他的母亲看见他,十分慌乱,用力把他推出去,僵笑着跟男人说:“这是我亲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