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蓝父声音落下,房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蓝望成沉默的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
他抬头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林殊,看着他苍白无血色的唇,长长的黑色眼睫毛在皮肤上打出一层阴影。
他张了张口,声音低沉有一些嘶哑,就像是很久没有开过口说话的人。
“爹,用我的吧。”
蓝望成挪动视线,看向了蓝父。
而他的这句话让一直神经质念着“新娘回来”的蓝母也看向了他。
蓝母的眼神突然清明了一瞬,疯了一样扑到蓝望成的面前,抬手不断击打着蓝望成的胸口,嘴里疯狂的呐喊着:“你滚!你给我滚出镇子!别回来!不准你回来!!”
蓝父看着蓝母,眼神中流露出心疼。他伸手搂住蓝母,将她抱在怀里,不断的安抚着。
“没事,我们的儿子没事。不会用谦儿的寿命,不要怕,乖啊,乖啊……”
蓝父安抚着蓝母,半搂着人来到床边,让她坐在凳子上,又将林殊的一只手放在了蓝母的手心。
“清儿,你好好看着小殊,不用担心,小殊很快就会好的。”
蓝父温柔的对着蓝母说,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刹那消失。
他一脸严肃而沉默的看着蓝望成,看着他身上那件大氅。
“你是好人,你有好心。你是威风的大帅,要保护这个国家所有的百姓。你想保护新娘,所以甘愿牺牲自己。”
“可是谦儿,你娘她啊,只想保护自己的儿子。”
“用了你的寿命去救另一个儿子,你觉得你娘不会心痛愧疚吗?”
蓝父的声音低沉,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看不见一点光,手腕间的红线不停的消散。
“谦儿,你走吧。离开镇子,别回来了……”蓝父一脸冷静严肃的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都咽了回去。
蓝望成不可置信的看向蓝父,他的父亲要赶他走?
他看着蓝父,想要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开玩笑的神情。
但很遗憾,他没看到。
他知道,蓝父是认真的。
他要赶他走。
蓝望成看着蓝父蓝母,又看着无声无息的林殊,咬了咬牙,语气低沉坚定的说:
“我去把新娘带回来。”
他说着,利落的转身往门口走去。
这一刻他觉得这一身大氅有些沉重。
他将手搭在门上,背对着蓝父。
“爹,你说要阴年阴月阴时阴日生的人才能救大哥,那现在这个新娘是吗?”
蓝父看着蓝望成,沉默的叹了口气说:
“温家这两姐弟是龙凤胎,只是姐姐更适合。而正好,温家要卖女。”
“谦儿,我们没想过要温家女的命。灵婆说,成了亲,你大哥的命就系在了温家女的身上,他们可以共命。”
蓝望成听着蓝父这一番话,笑了一下,轻声回了一句:
“是吗。”
“那爹,你和娘是怎么死的?你不是说…你和娘只是一人分出了一半的寿命吗?”
蓝望成的语气有些哽咽,他忍住了这股哽咽,深呼吸了几口,装作很平静的说:
“如果你和娘只是一人分出了一半的寿命,那你们现在应该还活着才对。不用说什么生死簿上有你们的寿数,时间没到谁都拿你们没办法……”
“爹,我已经28岁了,我离开家时18岁。十年而已……就算你们分出一半的寿命,也不至于就剩下十年。”
背对着蓝父的蓝望成,目光直愣愣的看着房门,视线聚焦在房门上的镂空花雕上,眼泪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而掉下。
他的语气平静的,就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们是不是为了维持……大哥活死人的样子,无时无刻在消耗寿命?你们的寿命没了,所以才需要温家女的寿命?”
“我说用我的,如果只是用一半,那我还能活。可是娘却有那么大的反应……”
“不是。”
蓝父打断了蓝望成的话,他看着蓝望成的后背,抬手想要拍一拍蓝望成的肩膀,但随后他又放下了。
他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沉重的叹息从蓝父的嘴里发出。
“谦儿,你想多了。”
“我们没有为了维持你大哥的生机而不断消耗寿命。我们也没想过害温家女,灵婆说了,他们会共命,这不会伤害到温家女的。”
“都说夫妻本一体,成了亲,他们就有了联系。”
“哪怕温家女变成温家男,也没事,都是命,只要你大哥能活下去就好。”
“我和你娘啊……本就活了50多岁,分了一半给你大哥,也没多少寿命了。”
蓝父看着蓝望成的背影,满眼复杂。
他似乎很想要将什么事情跟蓝望成说,但最后又全都咽回了心里。
蓝父脸上复杂的神情,蓝望成并没有看到,他只是听着蓝父的话,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过了一会。
“灵婆……呵,她真的可信吗?”蓝望成低声嘲讽的笑了笑,但似乎想到他大哥的情况,脸上嘲讽的笑容又消失了。
灵婆,可信。
至少,真的将他的大哥死而复生。
蓝父听着蓝望成这句话,张了张口,又沉默了下去。
他知道,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都不信这个。
他们是接受过高等教育,见过世面的新青年。
房间陷入了死寂,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蓝望成拉开了门。
屋外的阳光刺眼。
随着门打开,阳光也照亮了这个房间。
蓝望成看着屋外的阳光,背对着蓝父他们,一步踏进了光里。
“爹,我去把新娘带回来。”
蓝父看着他这个意气风发,身姿挺拔的儿子,眼中闪过水光。
“谦儿,你能回来参加你大哥的婚礼,我和你娘能再见你一面挺好的。你是大帅,忙得很,没空就不用回来,忙你的事去吧,你的事重要。你要是遇见了你三弟,记得给他说一声,爹和娘不怪他,让他保重身体。”
“还有啊,谦儿……”
蓝父的话让蓝望成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觉得他的话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在告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