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姜掌柜才走到了她的面前。
“云英姑娘。”
他不知道这位云英姑娘和二姑娘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所以,在面对她的时候,态度倒也还算得上恭敬。
“掌柜的,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云英搓了搓双手,才局促的问道。
“她请你到后院一聚。”
掌柜的说完,转身便朝着后院的方向走了。
云英见状,也赶紧跟了上去。
……
正是初夏时节,天气也变得有些炎热,后院那棵树上,生长了些嫩叶,墨绿的老叶子和嫩绿的嫩叶交错生长,一阵风吹过,就漾起了一片绿意,连带着风也变成了树叶的形状。
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苏月云正在忙着设计新的绣花花样,谢南乔和安然也在旁边,拿着她已经设计出来的花样仔细研究。
锦秋站在苏月云的身后,认真的听着她的教诲。
姜掌柜上前,站在了谢南乔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二姑娘,云英姑娘来了。”
谢南乔放下了手里的绣花纹样,又抬手,朝着两人招了两下。
“你们都过来坐吧。”
她说道。
闻言,云英和掌柜的这才上前,朝着她微微颔首行了一礼之后,坐在了她的对面。
“云英,你家孩子的病,如何了?”
等她坐下了,谢南乔这才问道。
“多谢夫人出手相救,他的病已经好了一大半,现在家里婆婆帮忙照顾着,所以,我就过来了。”
突然面对着这么多有钱人,云英就像是一只误入了天鹅群的小鸭子,便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敢抬起头来,多看面前的这群人一眼。
她的心里实在太清楚,她和她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大。
“既如此,你现在能全身心的来帮我吗?”
谢南乔忽然抬眸,盯着她看了许久,脸上的神色,也比以往认真了许多,“云英,在我这里,忠诚才是首要的,你技艺不好,那可以慢慢的练习,但倘若是存有二心,我却是万万容你不得的,你可明白?”
在说具体的要求之前,谢南乔先在言语上敲打了云英一番。
听得这般严肃的话,云英下意识的站起身,又跪在了谢南乔的面前。
“夫人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我便是为了夫人去死,那都是我应该做的,绝对不敢对夫人存了任何的异心。”
她低着头,认真回答。
“好,你能明白就行。”
谢南乔又对锦秋使了一个眼神,锦秋顿时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上前将云英给扶了起来。
等云英再次坐下了,谢南乔才道:“云英,你知道我打算让你做什么事吗?”
云英看了一眼桌上画出来的那些花样,须臾,还是选择摇了摇头。
她不敢相信,事情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先前在济生堂门口的时候,夫人曾经问过她,衣袖上的花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绣的,自己也承认了。
现在自己又是被带来了这绸缎庄,其中的目的究竟如何,也就不必多说,也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了。
“你也应该看到了,我让你来的是绸缎庄,这里做的是布料的生意,我知道你会刺绣,所以,便打算让你留在绸缎庄做事,每个月的工钱,姜掌柜会给你安排。”
谢南乔说道。
“工钱?”
听到这两个字,云英的脸上明显有些惊讶。
“还有工钱吗?”
她下意识的问道。
闻言,其他人都忍不住微微的笑了笑。
“云英,你把我给当成什么人了?你既在姜掌柜这里做工,又岂有不给你发工钱的理儿?”
谢南乔看了她一眼,才道。
听到这话,云英下意识的觉得,是谢南乔因为自己的话生气了,便赶紧解释道:“夫人,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只是……”
“好了,你不必这样慌张的解释,我知道你这样说,究竟是因为什么。”谢南乔端着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之后,才继续说道:“你是在想,我那天为你的孩子垫付了诊金和药费,所以,打从心里就觉得,你是亏欠了我,所以,应该用你自己的工钱去抵那一部分的钱。”
云英完全没有料到,她竟会将自己的心思看的这般透彻。
她忽然觉得,只要自己是在她的面前,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事情可以瞒住她。
“夫人,那本就是我欠你的钱,理应偿还。”
云英低下头去想了想,才又说道。
“那点银子,我也还不缺,只要你留在绸缎庄,帮我好好的做事儿,这才是对我的报答。”
听着云英的这番话,谢南乔只是笑着,缓缓的说道。
现如今,她所缺少的确实不是那点儿银子,而是能够用得上的人。
“夫人有所吩咐,我自然不敢推辞,只是我的刺绣手艺粗鄙,夫人不嫌弃就好。”
云英低着头,完全不敢多看她一眼。
即便是她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会留在这绸缎中帮忙,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手艺能够被夫人看上。
“云英,你可还认识其他这些会刺绣手艺的人?”
谢南乔没有和她多说什么,而是同她聊起了正事。
听到她这样问,云英又仔细的思考了片刻,才说道:“不瞒夫人,在我们村里,女红针织本是一件最简单的事情,所以村里的那些妇人大多都会。”
“你们村里的许多妇人都会?”等她说完,安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既如此,为什么你们村里的人没有靠这个手艺赚钱?”
倘若有这项手艺,那也算是一个可以生存的手段了。
云英听了她的话,低下头去,抿了抿唇,才叹息道:“姑娘有所不知,即便是有这样的手艺,可到底是乡下人做的,没有可以卖出去的门路,也确实没有办法能够赚钱。”
听到她的话,谢南乔和安然的心里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也都猜到了对方的心思。
相视一笑之后,谢南乔才又问道:“云英,你家在哪里,可否能带我回去看看?”
饶是再糊涂的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大概能猜到,在这句话的后面,究竟包含着什么样的意思。
云英激动的看着两人,道:“自然可以,不知夫人什么时候要去?”
她知道,若是两人果真如她们所言,去了村里,那对于村里的其他人来说,也会是一次可以翻身的机会。
虽然她也有过片刻的迟疑,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村里的其他人,但转念一想,倘若夫人果真需要大家,自己若是不说,反而是耽误了夫人的事情。
再说了,这刺绣的手艺,本就是各凭本事,只要自己的手艺好,即便其他人也来帮忙,那又如何?
到时候,村里的其他人知道是自己将这两人给带了回去,给她们带来了赚钱的机会,自己一家在村里的地位,也会比先前高了许多。
到那时候,婆婆又怎么会再入现在这般轻视了自己?
看出云英眼中的急迫,谢南乔和安然略微思量了片刻,这才道:“既然如此,我们今日便同你走一趟吧。”
“多谢夫人。”
云英说着,就站起身来要走。
反倒是谢南乔,全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只是对姜掌柜吩咐道:“姜掌柜,给我准备马车,锦秋,你过来。”
姜掌柜听到她的话,点点头,站起身便离开了。
而锦秋也走到了谢南乔的面前,低下了头。
谢南乔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两句,才又道:“锦秋,我吩咐你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少夫人放心,锦秋记住了。”
锦秋点点头,又重新站回了苏月云的身后。
除了她和谢南乔,谁也不知道,谢南乔究竟说了些什么。
……
众人在院中休息了片刻,姜掌柜便为她们备下了马车。
谢南乔和安然,带着云英,坐着马车,便赶去了冯家村。
马车上准备了些干粮,以便三人在路上用午饭。
一路上,马车没有片刻的停歇,到冯家村的时候,却也已经是下午。
对于冯家村的人来说,第一次看见马车进村,也都好奇的凑上前来看热闹。
但这里的人都胆小,全然不敢上前看个清楚,只敢在周围眼巴巴的看着。
直到他们看见云英从马车里走出来,众人之间,才顿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议论声。
“你们看,那不是云英吗?她怎么从马车上下来了?”
一个人忽然说道。
“就是啊,他们家那么穷,什么时候竟然攀上这样富贵的亲戚了?”
另外一个人也赶紧跟着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们难道忘了,先前她儿子身患重病,不就是遇到了贵人,送医施药,我看呐,那马车里的人,肯定就是帮她的人。”
周围的议论声,断断续续的传到了谢南乔和安然的耳朵里,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才掀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
看见马车里走出来的是两个年轻姑娘,众人先是惊讶了片刻,回过神来,才又继续窃窃私语。
“云英呐,这位夫人和这位姑娘是?”
最终,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看着三人,好奇问道。
“娘,这就是先前我遇到的那位好心的夫人,是她出钱给孩子看病,救了孩子。”
云英解释道。
“哦,原来是小牛的救命恩人啊。”中年妇人听到云英的话,赶紧上前,抱着孩子便跪在了谢南乔的面前,激动开口道:“多谢夫人出手相救,才让我孙子的病得到了治疗啊。”
“不过是举手之劳,伯母不必这般客气。”谢南乔侧过头去,看了云英一眼,才吩咐道:“云英,还不赶紧将你婆婆给扶起来?”
“是。”
云英客气的行了一礼,才又上前扶起了中年妇人,又道:“娘,咱们有什么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哦,好,好,夫人这边请。”
中年妇人将怀中的婴儿交给了云英,然后才引着两人要回去。
只是谢南乔却站在原地并没有动,而是将在场的妇人全都看了一遍。
果然才发现,在场的这些妇人,或多或少都在衣裳上绣了一两朵花来遮盖破了洞的地方。
若非是极高超的刺绣本事,断然做不到这样。
她看向安然,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皆明白了对方所想。
“云英,将村长也喊到你家里去吧,我有要紧的事情,同村长商量。”
谢南乔看了云英一眼,又吩咐道。
“是!”
听到这话,云英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笑容。
话音刚落,人群里也走出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此人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倒是好相与的。
他将谢南乔打量了一番,虽然不知道她的身份究竟是谁,但是看到她那身穿着,心里也明白,此人必然是非富即贵。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身份,那必然也是自己这个小小的村长得罪不起的。
他走到谢南乔面前,朝着她行了一礼,才道:“夫人,我便是这冯家村的村长。”
“村长,还是先去云英家里,我有要事相商。”
谢南乔到底还是不喜欢被这些人看着的感觉,便又提议道。
“是。”
村长点点头,跟在她们的身后,走了。
其他人见状,互相看了看,还是选择偷摸的跟在后面,即便是不能去云英家里听个完整,至少在门口,多少还是能听到一些相关的消息。
……
云英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只有云英和她婆婆以及一个婴儿。
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谢南乔,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穷人,究竟该是什么样。
便是在街头卖过馄饨的安然,也没有想到,云英的家里竟然能够穷成了这样。
放眼看过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屋,家中连一张像样的板凳都找不到,用来吃饭的木桌,也是被拼接了多次,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能倒塌下来。
看着这样的房屋,谢南乔和安然都有些惊讶。
难怪云英没有钱给孩子治病,照这样下去,莫说是治病了,能将孩子好好的养大,都极为不易。
“夫人,安然姑娘,家中实在简陋,我……你们喝水。”
云英端着两个碗出来,放在两人的面前,窘迫得红了脸。
“云英,你们都不要忙了,坐下说话吧。”
谢南乔指了指旁边的板凳,道。
村长也在旁边坐下了,又观察了两人一会儿,才问道:“不知道夫人喊我过来,是想说什么事情?”
“我看你们村里的女子,接擅长刺绣?”
谢南乔并没有半点儿拐弯抹角的心思,直接开门见山道。
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村长还是有些疑惑,他又看了一眼唯一知道内情的云英。
对上了他的眼神,云英这才解释道:“村长,夫人是做绸缎布匹生意的。”
说到这里,村长便是再糊涂,也明白了谢南乔的用意。
他张了张嘴,才激动的说道:“夫人,我们村里这些女子,确实尤其擅长刺绣,若是夫人愿意给她们一个机会,她们一定会尽心为夫人做事。”
“我今日既然来到这冯家村,便是给你们村送这个机会来了。”谢南乔看着村长,略微思量了片刻,才又道:“对了,方才我进村的时候,看见村外有一片桑树林,你们村里的人,还会养蚕缫丝?”
被谢南乔这样一说,村长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摇摇头,道:“夫人有所不知啊,我们冯家村,祖上就是江南一带养蚕缫丝的,男人养蚕,女子缫丝刺绣,可偏逢战乱,举村搬迁至此,本来以为,天子脚下,能靠着这门手艺,倒也勉强养家糊口。
却没想到,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些本事根本养不活一家人,所以,到了最后,男人也不养蚕了,女人也不织布了,只是终究放不下这刺绣的手艺,只能在自家的衣服上折腾。”
“原来如此。”
听完村长的话,谢南乔的心里又有了思量。
她看向村长,问道:“村长既说村里的女人会织布,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她们织过的布?”
“能,能找到。”村长知道,这是送上门来的机会,他若是把握住了,说不定会换来整个村子的转机,便赶紧道:“那些布料都放在祠堂里存着呢,每年分给每家人用,夫人若是想看,我这就派人去将那些布匹取来。”
“如此,就多谢村长跑这一趟。”
谢南乔点点头,示意他派人去取。
“夫人还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亲自带人去将那些布匹给取来。”
见她同意了,村长完全不敢有片刻的耽误,虽说是上了些年纪的中年男人,但是此刻的他,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敏捷,赶紧站起身,就跑了出去。
等村长走了,云英又让自家婆婆带着孩子,而她则站在了谢南乔的面前。
她看着她,迟疑了许久,像是有许多的话要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究竟该从什么地方开口。
见到她这样,谢南乔才笑着说道:“云英,将来你便是要为我做事了,难道以后每次见到我,都如现在这般,支支吾吾的不肯言语吗?”
“我……”云英想了想,才鼓起勇气问道:“夫人,你让村长去取放在祠堂里的那些布料,是想从我们村收购布匹吗?”
“若是质量果真上乘,从你们村收购也不是不行,但我要求的是质量。”
谢南乔也没有要隐瞒她的意思。
这冯家村离城里的距离不算远,至少比从外地购买布匹要方便许多,既然要打算将这布匹的生意做大,那就要从源头来解决供货的问题,到时候,也不至于被其他因素影响,被人掐住命脉。
这些也是先前安然告诉过自己的道理。
现在细想想,倒也确实是这样一回事。
听到她亲口承认了这件事,云英更是激动得紧,她赶紧跪在了谢南乔的面前,激动的说道:“夫人你放心,冯家村的村民,世代都是养蚕织布的,做出的布料,质量一定极好。还请夫人给大家一个机会。”
“你先起来吧,一切都要等我先看过了布料再说。”
谢南乔虽然同情这里的人,但是她却不敢轻易的拿整个绸缎庄的生意来做赌注。
这一世的变故颇多,她必须要尽快的敛住更多的钱财,到时候,才能更好的应对可能会产生的事情。
村长带着两个村民,很快便将布料给取了回来。
将那几匹布料放在桌上,村长还来不及喘匀自己的呼吸,便又赶紧说道:“夫人你看,这就是我们村里自己织的布。”
那些布匹都被保存得极好,看着就像是刚织出来不久那般。
谢南乔和安然伸出手,将那几匹布料认真的看了一遍,又摸了摸布料的厚度和柔软度,最终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村长,你先前说,村里的村民们现在已经不养蚕,也不织布了,倘若我要从你们村里买布料,你们可还能织出像这些布匹一样好的布料来?”
谢南乔抬眸,看了村长一眼,问道。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甚至显得有些软糯,可即便如此,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敢轻视了她。
村长毕恭毕敬的朝着谢南乔作了一揖,才道:“夫人还请放心,这到底是祖传吃法的本事,便是有些日子没有做了,可大家却不敢将这祖传的手艺给丢了。”
“既如此,你们剩下的这些布匹,我全都要了,我也可以和你们村签订契约,将来所织出的布,我全都要。”
谢南乔又说道。
听到这句话,村长和在场的几个村民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才激动的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他们的口中,不断的说着感谢的话,激动得热泪盈眶。、
都是一群没读过书的人,口中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感谢的话,除了谢谢,就不会说其他什么。
看着众人这样,安然想了想,又道:“今日我们来过这里的事情,你们不许告诉其他人,倘若走漏了风声,其他人难免不会抢你们的生意。”
安然并没有说,一定会将他们如何处置,反而是说的,会被抢了生意。
她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活着不见得是好事,但倘若没钱,却是最严重的事情。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所以在活着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
钱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听到安然的话,村长赶紧点头,不断的说道:“姑娘请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夫人和姑娘愿意买我们村里的布匹,那就是我们整个冯家村的恩人,我们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绝对不会出卖了二位。”
“如此便好,你们将这些布匹全都收拾好,明天就让云英带着你们去送布匹。”
谢南乔又说道。
“是。”
云英赶紧应了一声。
……
忙完了冯家村的事情,从村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
鸭蛋黄似的太阳,已经渐渐滑在了山后。
谢南乔和安然上了马车,再也没有耽误任何时间,便朝着城里赶。
马车在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安然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才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一脸想不明白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安然,谢南乔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的脸上掐了一下,才问道:“安然,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是你想不明白的,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想。”
安然难得没有和她说笑,而是认真的看着她,问道:“小姑娘,你有没有发现,这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
听到这话,谢南乔顿时愣了片刻,她略微蹙着眉头,也往外面看了一眼。
“这样一片树林里,竟然完全听不到一声鸟叫,确实有些奇怪。”谢南乔伸手,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了那条软鞭,握在手里,嗤笑道:“安然,看来有人是要想让我们有来无回了。”
“叶溪闻?”
安然也顿时想到了,她这话说的究竟是谁。
她挑了一下眉头,才道:“我瞧着那叶溪闻对你也算在意,虽算不得情深义重,但也不是虚情假意,应该不至于要将你置于死地。”
“哼,我才不在意他的心意。”谢南乔冷哼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安然,难道你不知道,杀人诛心的道理?他或许不是想要取了我的性命,但是他可以找人来毁了我们,到那个时候,可比杀了我们更让人难以接受。不止是定国公府,还有将军府的声誉,同样也会受到影响。”
听到谢南乔的这番话,安然也明白了,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的抓住了身下的坐垫,一脸戒备的看向了前方。
忽然,飞快跑着的马车撞到了什么东西,猛烈的颠簸了一下,又跑出一段距离之后,竟直接停了下来。
谢南乔和安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下一冷,便知道是难以逃脱了。
下一刻,还在赶车的车夫,砰的一声倒进了马车里。
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不管的往外面冒着温热的鲜血。
显然是被人一刀毙命。
树林深处,冲出一群黑衣人来,将马车给围住了。
站在马车前面的人,手里拿着刀,指着谢南乔和安然,才道:“马车里的小娘子,乖乖的出来吧,不要逼我们动粗。”
看着那些黑衣人,谢南乔一手握紧了手里的软鞭,一手抓住了安然的手,她侧过头,看了安然一眼。
“安然,你怕不怕?”
她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
安然微微一笑,反正她本来就是死过一次的人,哪里还会怕这些事情呢。
“这次可不像是在街上那次。”
谢南乔又提醒她道。
“我知道。”安然看着她,迟疑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小姑娘,一会儿若是有可以逃走的机会,你就走吧,将来记得为我报仇便是。”
“是我带你来的,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若真到了绝路,咱们一起死。”
谢南乔微微一笑,不就是死嘛,自己已经死过一次,有经验了。
只是,到头来,自己还是不能和夫君白头到老。
“小娘子,你们还在马车里磨蹭什么呢?再不出来,可就不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些黑衣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急躁了不少。
谢南乔借着那车帘的缝隙,观察了众人一眼,这才发现众人只是拿了刀剑,却没有人用弓箭,想到这里,她略微松了一口气。
“安然,你就在马车里,我出去应付他们。”
谢南乔松开安然的手,又摸出一把细针,捏在指尖,在走出马车的一瞬间,她直接将那些细针全都扔了出去。
黑衣人也没有料到,谢南乔还会有这样一手,一时之间躲避不及,好些被她的细针刺中,甚至有人被刺到了眼。
“臭娘们儿,竟敢使暗器!”
谢南乔的举动,顿时刺激到了领头的人,他将手中的刀指向谢南乔,大喊道:“一起上,抓了她们,到时候将她们赏给你们!”
“是!”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来了斗志,赶紧便朝着谢南乔冲了过去。
谢南乔又从手中扔出几枚细针,眼瞧着这些人越跑越近,她再摸到身上,却发现细针已经被用完。
右手握紧软鞭,等那些人冲过来的时候,她只能甩着软鞭进行抵抗。
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她的武功虽高强,但架不住黑衣人实在太多,渐渐的,她便处了下风。
黑衣人也看出了她体力不支,便又转头去马车,想将安然从马车里给拖出来。
见状,谢南乔甩出手中的软鞭,抽在了那人的手上,然后往后一带,将那人给扯开了。
“先抓那个会武功的,她快没力气了。”
领头的黑衣人又说道。
看着这些黑衣人,谢南乔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已经因为脱力而不断颤抖的手,心里忽而生出些许的悲凉。
没想到,到头来自己这一世,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树林深处,早已有人将这一切给看在眼里。
叶溪闻眼瞧着谢南乔快要支撑不住,才又对身边的一个黑衣人说道:“去绑了她们,但不许伤害会武功的那个。”
“是!”
黑衣人赶紧领了命令,也冲出去,加入了打斗。
叶溪闻的目光,一直落在谢南乔的身上,许久,他才微微的勾了勾唇。
“二妹妹,看来从前竟是我小瞧了你,不过无所谓,从前过往,皆翻篇了,今日之后,我会让你明白,究竟谁才是真正在意你的人。”
他暗暗念叨了两句,脸上尽是一派志在必得的得意。
谢南乔挥舞着手中的软鞭,眼瞧着又冲出来了几个黑衣人,心里更是担忧。
她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
身后,一个黑衣人见她这样,直接拿着刀,朝她砍了过去。
“小姑娘!”
看到这一幕,安然吓得下意识喊了一声。
谢南乔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杀意,急忙转身,即便如此,还是被刀刃削去了一片衣襟。
那黑衣人见状,又将手中的刀一转,横着朝谢南乔砍了过去。
而谢南乔的身后,是一棵大树,她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今日只怕要命丧于此了。
谢南乔心中一凉,竟忘了反抗。
眼瞧着那刀刃就要砍过来,下一刻,那个黑衣人却直勾勾的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他的身后,站着的是一脸怒意的宋清衍。
鲜血溅在他的衣襟上,像是盛开的艳丽的桃花。
“夫君……”
谢南乔看着他,喊了一声,又下意识的要将她手中的软鞭给藏在身后。
宋清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手将她抱起,塞回了马车里。
另一边,江行舟同样也在杀那些黑衣人。
等谢南乔和宋清衍都上了马车,他才往外撒了一把毒粉,“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小爷的厉害!”
撒了毒粉之后,江行舟赶紧跳上马车,然后在马背上抽了一下,马儿吃了痛,直接朝前面狂奔。
因为有安然在,宋清衍和江行舟都坐在了马车外,马车里就只有谢南乔和安然两个女子。
安然将谢南乔打量了一番,才一脸担忧的问道:“小姑娘,你可有伤到了哪里?”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谢南乔摇摇头,一脸心不在焉的模样。
见她这样,安然又往外面看了一眼,才顿时明白过来。
“你是在担心,他?”
安然低声问道。
听到这话,谢南乔也没有隐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才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安然,我终究是瞒不住他了。”
“他既心悦于你,就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你回去之后,同他好生解释,会没事的。”
安然只好这样安慰她。
现在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显得有些太过空白。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谢南乔点点头,又揉了两下已经完全酸软的手臂。
……
马车很快便在定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
当即便有仆人上前,牵住了马儿。
众人下了马车,谢南乔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宋清衍带回了听竹苑。
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了江行舟和安然两个人。
安然眼神一转,才赶紧走到江行舟面前,道:“江神医,我今日受了惊吓,你那里可有什么祛惊散之类的药啊?”
闻言,江行舟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你看看你的样子,像是被吓到了吗?”
“自然是被吓到了,不信你给我探探脉象,便一清二楚。”
安然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江行舟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睨了她一眼,便走了。
“江神医,你果真好生无情啊。”
看着他离开,安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还是跟着进了府。
江行舟走在前面,听着风里传来的安然的低语,迟疑了片刻。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走了。
不该他能去招惹的,他只能守住自己的心,绝对不去多招惹半分。
即便那个人,让他实在难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