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不肯说,陆风竹也无可奈何,便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杨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答应。”
杨炳烈道:“老弟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力之内,定会帮你。”
陆风竹道:“陈天星说出了不少有用的讯息,对这次破案帮助极大,我答应过他要保下阮二等人的性命,我要求你的就是这件事。”
杨炳烈面露难色:“他们劫狱,国法难容,老弟你这是给我出难题呀。”
他想了许久,道:“我可以将这件事上奏给圣上,圣上向来宽仁,他们又都是些蛮夷之地来的外人,很可能会对他们法外开恩。”
陆风竹知道他能做到这步已是极限,当即向他致谢。
杨炳烈笑道:“我们自已兄弟何必客气,只是若圣上真的饶了他们的性命,我想请老弟也答应我一件事。”
陆风竹眉头一皱,他知道杨炳烈让他做的事是加入潜龙卫。
杨炳烈道:“我知道你对潜龙卫的成见还没完全放下,我不勉强你现在就加入,但我以后若是有些差事想让你去办,你莫要拒绝。你就跟二郎神杨戬一样,对天庭是听调不听宣,你看如何?”
陆风竹明知这一答应后面就会有无数的麻烦等着自已,可既然已对陈天星许下了承诺自已一定得完成,于是应道:“好,咱们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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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着公主选驸马而展开的案件似乎结束了,接下来两天陆风竹每日除了到行捕司应卯之外没其他事可做。
这天中午他吃完午饭正准备午睡,柳茗泉走进堂内对他说:“陆捕头,我这两天去幽古巷整理陈天星的手稿,发现了一些内容,我想你一定会有兴趣,我把手稿都带回来了,你自已读吧。”
陆风竹接过厚厚的稿件读了起来,只读了几页他就困意全消,越读越兴奋,口中念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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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义庄,在暗弱的油灯照映下一付付棺材显得越发骇人。
一个蒙面人挎着篮子来到一口棺材前,看这人的身姿应该是个女子。
她将篮子中的酒菜拿出来摆好,然后对着棺材跪下去,不断地叩头,口中念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害死你,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时响起了一个沉稳的声音:“你现在才知道错,会不会太晚了?”
陆风竹手持蜡台从黑暗中走出,他走到棺材前,将蜡台放在盖子上。
蒙面人见到陆风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陆风竹道:“我来,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很久之前发生的,关于公主的故事。”
蒙面人想逃,可她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看来她清楚自已是逃不掉的。
陆风竹继续:“很多年前,一位公主被送去迎亲,这位公主从小聪慧,善于诗词歌赋,当然不愿意去野蛮之地,可奈何皇命难违,她只能上路,在路上她喜欢上了跟着她一起出塞,准备记录一路情形的翰林学士,于是她给这位翰林学士写了许多诗,还将许多宝物赐给这位学士,其中有一件宝物乃是一件圣物。可是这位公主的贴身侍女却看出了问题,假如出嫁公主和翰林学士相恋的事传了出去,可是巨大的丑闻,她作为公主身边最亲近的人责无旁贷,于是她代替公主跟这位翰林学士写诗往来,公主写的诗她从来不交给学士看,而是自已作几首来代替,同样翰林学士给公主的诗她也藏起来拿自已写的诗代替,这样来来回回其实就变成她与这名学士在互相写诗,而在这个过程里她渐渐爱上了学士。后来公主因病去世,这段复杂的关系戛然而止。”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故事正是《断鸢记》的原型,里面的公主便是宁川公主,学士是陈修文,圣物是九莲宝灯,而那名公主的贴身侍女就是你。只不过与《断鸢记》里公主侍女嫣红与学士王文星最终一起亡命天涯不同,真实的情况是因为宁川公主去世,你和陈修文便分开了,一直到最近你才到潜龙卫见了他一面,我没说错吧,王嬷嬷。”
蒙面女子摘下了面纱,她果然就是思福公主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惨然一笑,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陆风竹拿出了陈天星的手稿:“这些是易天行也就是陈天星的手稿,里面除了他写的话本,还有一些记叙讲的是他创作每个话本的灵感来源以及前后经过,在《断鸢记》的记叙中他写了自已当年和思福公主在长生观听你讲这段往事的经过,他说正是你讲的这段经历给了他灵感,让他写出了《断鸢记》。”
王嬷嬷苦笑:“你以后千万不要和文人说太多话,因为他们什么都会记下来。”
陆风竹道:“这次案件的根源就在于你想见陈修文一面对不对?”
王嬷嬷沉默不语。
陆风竹道:“你不敢承认,是不是害怕了?”
王嬷嬷忽然开始狂笑,她笑了很久方才停下:“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从十五岁进宫就开始侍候人,从妃子到王子,从宁川公主到思福公主,三十多年了,我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自已的人生,而今思福公主也马上要嫁人,她一离开,我更是什么都没有了!陈修文是我一生唯一的爱人,我想见他一面有什么错?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要将自已的青春都消耗在深宫之中,我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渴望被爱又有什么错?”
这回轮到陆风竹沉默了,他看着王嬷嬷,虽然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可依旧风姿绰约,可见她年轻时也是位大美人,一入宫门深似海,又有多少美人将自已的青春埋葬在其中呢?
这顿发泄缓解了王嬷嬷的情绪,她沉声道:“你说的没错,玉清子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被我诱导的。玉清子得了绝症,命不久矣,在吃了各种方剂都无济于事之后他开始幻想靠九莲圣母救命,申坤鹏本就是个玉师教的狂热信徒,于是他们两人都想着能召唤九莲圣母,玉清子做法好多次都不成功,我便告诉他想成功召唤九莲圣母一定要先找到九莲宝灯。他说他不知道九莲宝灯在哪里,我告诉他九莲宝灯在宁川公主的墓中。”
陆风竹道:“于是玉清子就想尽办法去找九莲宝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他是在帮你找陈修文。”
王嬷嬷点了点头:“没错,九莲宝灯当年被宁川公主赐给了陈修文,当然不可能在墓里找到。哎,虽然我是在利用玉清子,可是,真的,我想也许九莲圣母真的能救他呢,所以,我并不全是在利用他。”
陆风竹道:“玉清子对你言听计从,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王嬷嬷叹道:“能是什么关系,露水夫妻罢了。”
陆风竹道:“露水夫妻?我问他从哪里得知九莲宝灯在宁川公主墓中,他一个字也没提到你,他这么快就自尽,可能就是想保护你。”
王嬷嬷道:“也许我们之间有一些感情,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共同抚育公主,他像是公主的父亲,而我,哎,算了,我一个卑贱的下人实在不配做公主的母亲。”
陆风竹道:“想见恋人一面的人恐怕不止你一个吧,思福公主之所以肯装病配合你们的诡计,是因为她想见陈天星对不对?”
王嬷嬷点了点头:“不错,你居然连这点都知道,不愧是名满京华的神捕。我看着公主和陈天星相恋又分开,明白相思的痛苦。当我读到《断鸢记》时立刻就明白作者易天行是陈天星,为了能找到他我想到可以利用他写的书中的情节来犯案,这样就能让官府帮我们找到他。”
陆风竹道:“陈天星是玉清子的弟子,他们平时有见面,你不知道?”
王嬷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有什么用,他不愿意来见公主一切都白费。举办选驸马,包括将陈天群找来当候选人,都是在刺激陈天星,目的就是想让他来见公主,可惜这个男人没有勇气,他实在是不配让公主这么爱他的。”
陆风竹道:“所以最后公主烧了应天塔,给陈天星发出了最后的讯号,这其实也是你们帮她完成的吧?”
王嬷嬷道:“没错,公主自已怎么可能烧塔呢。这步虽然冒险,可总算有了效果,公主最后还是见到了陈天星,可是见了还不如不见,陈天星居然告诉公主自已已经爱上了别人,让她忘了自已,真是薄情寡义!”
陆风竹道:“也许他不是薄情寡义,只是出于无奈呢,他知道自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公主在一起。”
“呸!”王嬷嬷骂道,“公主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他却畏手畏脚,就是一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