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入伍后不久,小芳和小萌、建设,还有五、六个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报名参加了县天山水库的建设。
在水利工地上,两人一个手推车,一个拉一个推你追我赶。
水库工地上,大多都住的是地窝子,也有几顶帐篷,那是水库指挥部。吃的是萝卜,白菜,土豆,高粱面发糕,但却没有一个人叫苦。
转眼到了八月,县水泥厂和客运站来水库招工。小芳和小萌兴奋地报了名。建设因为毕业不到两年,所以没有资格报名。
没过多久,招工红榜张贴出来了。
小芳她目光急速地在红榜上搜寻着自己和小萌姐的名字,扫了两遍,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她又一个一个的看,仍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值得高兴的是,小萌还有和他们一起来的两个知青榜上有名。
小芳为小萌姐高兴地同时,心情低落得什么也不想做。小萌劝妹妹回去一趟,看看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落榜。
她回到家有些沮丧地对妈妈说:“妈!好事为什么总是没有我的份呢?”??
仝兰芝安慰着小芳道:“以后机会还会有的,我们先做好眼下事事。”
下午,仝兰芝自己来到公社革委会办公室,找到沙纪建的大姐夫郁建平,仝兰芝就把孩子的事儿详细的给郁主任说了一遍。
郁主任示意仝兰芝坐下,他说:“我们拿到名单后,公社革委会和学校领导一起从各个方面进行研究后才定下的名单,这是集体的决定,不是哪一个人说了算的。”
仝兰芝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说:“郁主任!难道不是以个人表现和文化水平作为第一衡量标准的吗?”
郁主任摇着头放下手里的水杯子,说:“当然,文化水平是第一位的,但还要看每个人的出身和历史背景。”
仝兰芝努力压制着自己情绪说:“我们是贫下中农,她爸爸还是退伍军人,并不是地富反坏右。那是什么原因没让我们家孩子落选的呢?”
郁主任一下来了精神,说:“你不说我倒忘了,就是因为这个右,妨碍了孩子上高中。”
仝兰芝着急地说:“当年社教工作组为这事不是已经社调过了吗?她爸的右派问题纯属打击报复。”
郁主任压低声音说:“告诉你吧,那个姓彭的又到文教上工作了。”
仝兰芝瞬间变明白了,小萌若不是客运站内招,估计这次也走不了。
郁主任又说:“你家小芳虽说没有走成,可你家小萌这次被客运站招走了呀,已经挺好的了。”
仝兰芝回到家,生气地对小芳说:“去!到火车站把你爸叫回来。”
小芳借来一辆自行车,找爸爸去了。
仝兰芝越想越生气,这一顶莫须有的右派帽子压的全家人蒙受了多少不平事,眼看孩子们都要长大了,以后上学、工作、成家都会受这顶莫须有的右派帽子影响的。它废了我的前程便罢了,可不能让它也废了孩子们的前程呀。她暗暗下决心,这一次一不做二不休,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晚上,陈广良和芳芳一起回到家。
仝兰芝不由得伤感起来,她把这多年来因为丈夫头上这顶莫须有的右派帽子所受到的不公待遇,一一哭诉了出来:因为你这顶帽子,我丢了在南京的工作,来到新疆又因为它我不能重新走上讲台,现在孩子们大了上学又受到影响,这以后还不知要遭受什么事呢,这次一定要到公社去讲个清楚。写信,再写信到丹东去,看能把你的档案调过来不?”
随后,陈广良向丹东原单位写了一封信,到公社武装部反映并要求再次调查自己的退伍军人身份,连同刚写好的信件一起交给公社武装部。
公社武装部的胡干事非常重视陈广良的诉求,通过向上反映并由县人民武装部发函到丹东,九月中旬终于有了丹东方面的回信了,信中详细的介绍了陈广良的档案记录的光荣历史,和当年因受打击报复被打成右派并于半年后撤销的历史事实。
陈广良的历史问题再一次得到了澄清,可小芳工作的机会不可能复得,小芳继续回到了水库工地。
有一次,仝兰芝到门市部去买煤油。走到公社门口时,遇到正好下班的郁主任。
郁主任拦住仝兰芝,说:“上次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了捣鬼的人是谁,以后如有招工的机会我会早早告诉你们的。”
仝兰芝说:“这样的话,那我要好好的谢谢你了。”
郁主任说:“不用,谁让我们是老乡呢。”
仝兰芝在鼻子里“嗯”了一下走开了,她心想:现在知道是老乡了。当时那个姓彭的捣鬼时你咋不替俺说话呢?现在装什么好人?肯定是二妹打电话来说他了吧?
一九七七年春节,仝兰芝正忙着煮饺子,陈广良带着孩子们在门口准备放鞭炮,突然来了一阵子人。
有公社的马书记,革委会办公室主任郁主任,公社武装部干事胡干事,小王坎儿海丽其汗书记,绕子队长。
公社的马书记走在最前面,笑嘻嘻握着陈广良的手说:“过年好啊,陈广良同志!”
陈广良一看这么多干部来到门前,激动的不知所措,撂下还没有点燃的鞭炮把客人引进屋里。
仝兰芝一眼就认出来了公社的马书记,没等她说话马书记已伸出了右手,说:“仝兰芝同志!过年好啊。”
仝兰芝慌乱的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伸出手来握住马书记的大手,说:“书记同志过年好!”
一行人围着方桌坐下后,只听马书记说:“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代表公社党委来给看望你们,同时也向你们检讨一下我们这些年来的官僚工作作风,你们支援边疆也有十几年了吧?我们对你们的拥军优属工作没有做好,还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我们没有做好细致深入的调查,只是道听途说就给你们乱扣帽子,让你们受委屈了。近来因为你们闺女工作的事,我们才进一步做了深入的调查,陈广良同志不但当过兵,还是一名老兵;参加过解放战争,打败了蒋家王朝;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打败了美国鬼子,头部还受过伤。我们来晚了!这么多年没有来看望你们,还让你们蒙受不白之冤,真的很惭愧。今天来给你们拜个年,发放慰问品,悬挂光荣牌。”
仝兰芝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这不是伤心的泪,是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的泪。
等领导们走后,陈广良笑着对妻子说:“这下你满意了,终于吃到那几包方块糖了。”
仝兰芝立刻生气了,她浑身颤抖的说:“陈广良!这是为了吃几包方块糖的事儿吗?这么多年我们全家受到别人欺负还少吗?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孩子以后的出路在那里?你总是对自己的政治生命不关心,只要今天能吃饱饭,明天的事儿你就不想。光荣之家的牌子挂上你不感觉到光荣吗?我们本来就是名副其实的光荣之家,都怪你那一张臭嘴胡说八道。这下好了,我们可以扬眉吐气了。”
“爸爸,这么多人来看我们,你不高兴吗?”小燕走过来问。
陈广良说:“高兴!我们都应该高兴。”
陈广良在家里过完初一就上班去了,小芳和原先的那几个姑娘们去了天山水库工地。
立春后,地里还有许多背阴的地方积雪仍没有融化。生产队开始了春灌春耕春耙工作,空气中满是新翻的泥土的气息。这种气味让社员们闻起来简直比闻雪花膏还香。人们渐渐地脱去臃肿的棉衣棉裤。
每年的春天,都要上演几场黄沙漫天狂风大作的大戏。遇到这种天气仝兰芝不再像以往那样害怕的心惊肉跳,而是有条不紊的关好门窗,不紧不慢的做着家务。
沙尘暴一场又一场的,可以刮整整一个春天,直到麦子黄了还时不时地刮一场风了。
这天,沙纪建来找仝兰芝,他一进院子就喊着:“仝大姐!仝大姐。”
仝兰芝听到有人来,急忙出来迎:“呦!纪建弟来了。”
沙纪建进到屋里东看看西看看,说:“小芳不在家吗?”
仝兰芝说:“她不在家,在水库干活呢。”
“我姐让我告诉你,哈密师范学校又来招生了,快让她回来吧。”
“嗷!谢谢纪建弟,也谢谢她沙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