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卫自从到了新疆,就一直拉肚子。时好时坏,胖嘟嘟的小脸因为拉肚子小了一圈。
仝兰芝三天两头带着红卫到公社卫生院去看医生,医生给开了各种药,可总是不见好。
马嫂子、尤家娃女人都以老新疆人的经验告诉仝兰芝:“小娃娃,刚到一个新地方,水土不服,慢慢就好了。”
一个多月后,红卫的腹泻越来越严重了,瘦得眼窝下陷,皮肤松弛,头发也稀稀拉拉的没几根了。
仝兰芝看着拉得不成人样的儿子,已无心再去出工挣工分。她坚持让丈夫请假带孩子到上级医院治疗。
陈广良看看哭声都已很小的儿子,也焦心地坐不住了。
两个人商量好去火车站求助二妹。
于是,他们先从队里预支些钱,因为当天肯定是回不来,也不好借老社员家的驴车用。
仝兰芝将三个女儿托付给张耀祖和刘一德帮忙照看后,和陈广良两个人抱着红卫向北一口气穿越了三十多里的戈壁。
中午,他们来到了火车站。供销社门市部中午关门下班了。陈广良和仝兰芝抱着孩子找到二妹家里。
二妹的婆婆见一下来了两个大人,脸瞬间就拉得很长。
仝兰芝刚坐下,红卫小屁股里噗嗞一下拉一滩豆花状的东西。仝兰芝给红卫换了尿布,和二妹说着儿子的病情。红卫屁股里又噗嗞一声,接着是噗噜噗噜声音。仝兰芝的心立刻紧缩起来。
陈秀菊看侄子屁股里在不停地往外拉着泡沫状带点白红的秽物,顾不得留哥嫂吃午饭,直奔铁路医院而去。
三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不远处的火车站铁路医院。
医生简单的给红卫做了检查,责怪地看着仝兰芝和陈广良,说:“孩子都拉脱水了,怎么才抱来看病?”
仝兰芝瞬间哭出了声,恳求着:“医生!你救救俺孩子吧,俺们刚到新疆才一个多月。在公社也没少看医生,吃了药就是不见效呀,都说是水土不服,让俺不要着急。”
医生果断地说:“收住院。”
很快,医生、护士一起过来抱着孩子进入治疗室,不一会儿里面传来红卫挣扎地哭声,随后头上扎着针、吊着盐水瓶子的红卫被护士抱了出来。护士把孩子交给仝兰芝,并陪同送到病房。
陈广良小心地靠近挂着吊瓶的儿子,担心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陈秀菊和铁路医院的医生都很熟,她来到医生办公室询问侄子的病情,恳请医生一定想想办法。
医生说:“这会化验室还没有上班,等下午一上班做个大便化验,就有治疗目标了。眼下孩子重点是把体液补上来。”
陈秀菊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安慰着大哥大嫂说:“在铁路医院挂几天水看着,医生说拉脱水了,挂几天水会好点。不要着急,等会儿上班了,我去给院长打个招呼,请他多关照关照。”
红卫住进医院后,一瓶接一瓶地挂着水。
第二天中午,陈秀菊和火车站邮电局里的一位彭姓大姐过来探视红卫。她亲切的对仝兰之说:“我和陈秀菊是五八年一起支边的同乡好友,你有啥困难尽管给我说,晚上我给孩子熬点米粥送过来。”
仝兰芝的脸上挂满了焦虑与担心,彭大姐的话温暖了她惴惴不安的心,小声的回彭大姐:“彭大姐,谢谢你!你们上班都挺忙的,孩子现在拉成这样,啥也不愿吃。”
“喂几口米汤也是好的。”彭大姐说。
陈秀菊看着焦心、面色蜡黄的仝兰芝,提高嗓门说:“嫂子!到了医院,孩子交给医生,你尽管放心。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不哪里来的奶水喂孩子?”
陈秀菊对彭大姐说:“彭大姐!你给孩子熬米粥,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她从提兜里取出干粮,“大哥!我给你和嫂子带的饭,就着咸菜吃吧。”
彭大姐看着陈秀菊说:“就你那婆婆,要让她天天熬米粥还不得要她的命啊!”
三天以后,红卫精神了许多,皮肤也饱满了起来,拉的次数在减少。
仝兰芝见丈夫在医院里也做不了什么,又操心家里的三个女儿,二妹为给他们俩带饭,每天都要和婆婆吵架。她便让陈广良先回家去了。
仝兰芝昼夜守护在娇儿的身边,祈盼着小儿早日好转;她每餐强咽下饭菜,为的是孩子能有一口奶吃。
陈广良每隔几天就会步行走上来到医院看看,顺便给妻子带几块馕饼。
红卫经过救治,精神好了许多。和妈妈对视时有时能咿咿呀呀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露着甜甜的笑脸。
红卫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拉肚子总算止住了。医生又给红卫做了一次全面的会诊,通知仝兰芝说可以出院了。
这时,离过年已经不远了。
陈秀菊给联系了去往火箭公社的邮政车,顺路把仝兰芝母子送到了家。
小芳、小萌、小燕背着书包放学回到家,推开门见到了一个月没见的妈妈,三个人兴奋的扑上来拥簇着仝兰芝。
小芳抢先说:“妈,我们放寒假了,我和小萌姐都当上红小兵了!”说着还抬起胳膊让妈妈看别在右臂上的红小兵袖章。
小萌也高兴地抬起右胳膊说:“妈!你看,我也有。”
上一年级的小燕手捧着奖状,递给妈妈,说:“妈,我有这个。”
仝兰芝搂着小燕高兴地夸赞道:“妈妈的闺女都是好样的。”
晚饭后,一家人围着火炉开心的剥棉桃,小燕缠着爸爸讲故事。陈广良讲的《急性子和慢性子》诙谐的故事情节,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夜深了,小萌睡醒一觉醒来,看见妈妈还在油灯下缝着什么。起来披上棉袄,从炕上下来,走到仝妈妈跟前,说:“妈妈!你怎么还不睡呀!弟弟生病你在医院照看了一个月,你不累吗?”
仝兰芝停下手里的活,把小萌揽在怀里,说:“妈不累!从你跟我来,妈光顾得家里事,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告诉妈,还习惯这儿吗?想你妈妈爸爸吗?”
小萌想了想说:“有时想,但又不敢想。怕坏人知道了我的秘密。妈,你说我妈妈为什么是资本家出身呢?”
仝兰芝说:“孩子!出身是自己不能选择的,但你要记住你的妈妈没有剥削过任何人,她很早就投身到了新中国的建设事业。你爸爸和你陈爸爸一样,也是参加革命的复转军人。你现在和妹妹不是都当上红小兵了吗?你现在是我们的女儿,贫下中农的女儿,没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