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良起立礼貌地也叫声洪姑姑仝兰芝从锅屋出来淘米,见洪姑姑过来串门,进来和洪姑姑打招呼,洪姑姑一个劲地夸赞:“老嫂子,你好福气呀!”洪姑姑又对仝兰芝说:“这个院子里呀,白天就我和你妈,不是我过来坐,就是她到我那里去坐,你们有空也常回来看看,孩子都这么大了,姑爷我还头一次见,回来的少喽。以后要常回来啊。幸亏你三哥和小妹在跟前,还有你三哥家的一对双也常来陪奶奶。”
“唉!都长大了,都忙!一个个的都不容易,都拖家带口的了。只要孩子们过的好,安安稳稳的就谢天谢地了。我们在家身体能好模好生的,不给孩子添麻烦,就算老天保佑喽!”仝邱氏话里带话地说。
小妹仝兰勤中午下班回来了,一进院门儿看到小芳和小燕。得知大姐也回来了,直接就冲到锅屋,在仝兰芝背后大喊一声:“大姐!”
仝兰芝猛转身见是小妹,两个人高兴地拥抱在一起:“小妹!”
仝兰芝推开小妹,说:“让姐看看,又长高了,越来越俊了。”
“大姐!你可回来了,俺广良哥他好了吗?娘自从你托人把小燕送回来,娘成天就担心的吃不好睡不香的,到底怎么回事?
“小妹,说来话长,一句话给你也说不清楚,他和三哥在堂屋坐着呢。”仝兰芝边炒着菜边说。
仝兰勤到堂屋和娘、洪姑姑、三哥、陈广良打过招呼,放下提包又回到锅屋。
“大姐,我来帮你一起弄。”
“那几个凉菜你先端上去吧。”
兰勤来回两趟把凉菜端上了桌,仝民建起身拿酒杯。
洪姑姑起身往外走,仝邱氏挽留道:”留在这里一起吃饭吧。”
“那可不管。”洪姑姑走出堂屋,招呼两个孩子说:”到洪姑奶奶家去玩会儿,奶奶家有糖吃呢。”两个孩子立马跑过来一边一个牵着洪姑奶奶的手。
一家人站起来送洪姑姑到堂屋门口。
就在这时,洪福源推着车子也收工回来了,仝民建上前拉住洪福源,说:“洪兄回来的正好,来家里坐会儿吧,陪我大妹夫喝杯酒。”
洪福源正要推让,洪姑姑说:“去吧,你大婶子家的大姑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广良弟,入座;洪兄,你也请。”仝民建客气地招呼着,“广良弟,这位是洪姑姑的家侄,福源兄;福源兄!这就是俺大妹夫,参加过解放战争,朝鲜战争,转业后在南京公干,就是时运不好,坐下来慢慢啦吧!”
仝民建打开酒坛子,浓郁的酒香立刻飘满了一整屋。仝民建把酒先倒入酒壶,提起酒壶把各自面前酒杯斟满。
仝民建端起酒杯,说;”广良弟,福源兄,我们三个人共同先端一杯。”
三个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仝民建拿起筷子说:“叨菜,叨菜。”
一人夹了一口菜,机械性地放下筷子,陈广良还特意把筷子整齐的归拢了一下。
仝民建又提起酒壶斟酒,陈广良说:”三哥,都是自家人,俺们自己斟,不要那么客气。”
“陈兄说的对,三哥你不要给我们斟酒,我们自己来。”洪福源响应道。
仝民建爽朗一笑,说:“主随客便!广良弟,我先敬你一杯。经历了这次磨难,俺祝你和大妹以后事事顺心!”
陈广良立刻端起斟满酒的酒杯,说:”三哥,该我先敬你。这些年我和兰芝在南京离家远,母亲大人全靠你照顾,这杯酒算我和兰芝敬你的,我先干为敬。”
仝民建微笑着饮下了这杯酒。
洪福源端起酒杯立起身来,说:“陈兄,我打眼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是一个做事非常严谨认真的人。来,我敬陈兄。”
陈广良举杯立正,说:”互敬!互敬。”
“广良弟,福源兄一直在上海经商,去年被打成右派回到故里。平时不善言谈,很少有人能入他的法眼,他和你有缘呢。”仝民建进一步介绍着洪福源。
陈广良一听来了精神,斟满酒放下,说:“嗨!原来是两个右派碰头了,这叫惺惺相惜呀,洪兄,干了!不知洪兄为何事被打成右派的?”
洪福源垂下头说:“我在上海解放前经营一家不算小的布庄,公私合营以后,他们安排我在公司做些抹桌扫地的粗活。我心中不满发牢骚说了句’难道有钱就有罪吗?’,结果没过多长时间,去年我就被划成了右派,回到老家接受劳动改造了。惭愧惭愧!’
仝民建端起酒杯对洪福源说:”洪兄,心放宽一点儿,乐观一点儿;我看你天天低着头出来进去。你看王凯孺县长,他被打成右派以后,依旧乐呵呵的。让去拾粪他就去拾粪,让他滚出去他就顺势一躺就滚起来,谁没有个三灾六难的,喝酒。”
陈广良笑着说:”三哥说的对,不管遇到啥不顺心的事儿都不要泄气,总不至于不让俺们喘气,吃好睡好不要给自己再添烦恼。”
三个人端杯又共饮了一杯。
洪福源放下酒杯,说:“陈兄,我出身不好,被打成右派有情可原;可你和我不一样呀,无论出身,还阅历,都和右派沾不上边儿呀!”
洪福源这一问,加上几杯酒下肚,陈广良气愤的把他在丹东的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三个人就该不该说实话的话题,你一句我一句讨论起来,像有一屋子人在吵吵。
仝兰芝和娘在锅屋里忙着准备热菜,小妹去给喝酒的人添茶水,站在一边听了会,回到锅屋给大姐说:“大姐,俺听明白了,遇见不平就要挺身而出,要不然便宜了那些小人。占不到便宜就打击报复,都是些什么人啊!俺觉得俺广良哥做得对;公司既然撤销了原决定,处罚了有关责任人,广良哥出院后应该回单位让那些整他的人看看,俺们是站理的,不应该不吭声的走了。”
仝兰芝说:“俺什么话都劝过了,教导队的李队长也是劝他回原单位,公司也派人来请他回去恢复原职,可他就一根筋地不愿回去,说那是伤心之地,连档案什么的都没有拿,出院后就回来了。”
仝兰芝又说:“娘!现在他又要去新疆了。”
仝邱氏停下手里的活,说:“你们娘几个了怎么办?”
仝兰芝说:“娘!俺还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
仝兰勤看看娘又看看大姐,做了个鬼脸。
仝邱氏瞪着小闺女说:“去看看能不能上热菜了,酒喝好了没有?”
仝兰勤走到堂屋门口就听三哥说:“广良弟,我说一句你不要生气,公司后来既然撤销了对你的处分决定,给你恢复了原职,你应该回原公司继续上班的。”
“对!三哥说的对!”洪福源附和着说。
陈广良借着酒劲扯着嗓子说:“请我回去我也不回那个伤心之地了,憋屈的事我不会去做的。”
陈广良又说:“三哥,过几天我就支边去新疆了。”
仝民建着急地说:“你跑那么远,大妹和孩子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先去,站住了脚以后再来接她们娘几个。”陈广良挥着手说道。
仝民建叮咛道:“广良弟,以后做事说话小心点儿,她们娘几个还指着你呢,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你一个人,身后还有一家人。
对一些看不惯的事,睁眼闭眼就过去了。要能耐得住性子。”
仝民建已有几分醉意的对小妹说:“上热菜吧,酒喝好了,上热菜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