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刘氏在门前认真地刷洗石磨,她把淘洗干净的玉米摊晒在阳光下,做着准备磨面摊煎饼的琐事。
她叫来正在门外玩耍的小燕和卫东,在玉米旁边放了两个小板凳,一人手里给一根小棍儿,说:“你俩个坐在这儿帮奶奶看着玉米啊,别让小鸡小鸟来吃。”
两个孩子听了奶奶的话,乖乖地坐在那里。不一会儿,卫东坐不住了,他拿起玉米粒丢着玩儿。咏梅嘟着小嘴说:“三哥哥,不要丢,留着奶奶做饭给俺们吃。”
卫东撂下手里的小棍儿,说:“妹妹,坐在这里不好玩儿,俺俩到外面玩儿去吧。”
小燕认真地说:“不能走,奶奶让看玉米。”
卫东见妹妹不听自己的,索性跑了:“嗷!俺玩儿去喽。”
陈刘氏一边推磨一边往磨眼里下玉米。不一会,金黄色的玉米糊顺着磨边流了下来。
“妈妈!”小燕挥舞着小棒,追赶来觅食的鸟雀,她突然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她丢掉手里的小棍儿,猛的大喊着跑了过去。
陈刘氏停下手里的活,正要跟出去看个究竟,大儿子和儿媳已提着行李已进了门儿:“娘!””娘!”。
陈刘氏一把拉过陈广良上下打量一番,一只手在陈广良胸前捶了一下,疼爱地说:“可把娘吓死了,你那战友来家里说你在东北生病了,快让娘看看,可好了吗?”
陈广良看着娘说:“好了呢,娘!”
陈刘氏仍心有余悸地说:“你不知道,你那战友把小燕送过来,匆匆地说了几句话。说是你病得很重,兰芝到东北去照顾了。俺和你爹一听到这个事,担心的整晚上不能合眼。你这孩子,在南京好生的,为啥要跑东北去呢?”陈刘氏说着说着坐到板凳哭了起来。
仝兰芝抱着小燕默默地坐在一边,摸着女儿的小脸说:“想妈妈了吗?”
咏梅也用小手摸着妈妈的脸说:“想!想你俺就哭了。”
“姐姐呢?”仝兰芝问。
“姐姐上学了。妈妈!奶奶家有好多哥哥呢!”咏梅骄傲地说。
仝兰芝见婆婆还在哭,搬个板凳坐在婆婆的身边,说:“娘!你可得好好地说说他,很多事都自作主张不和人商量,这次到丹东亏可吃大了,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陈广良瞪着妻子说:“你少添油加醋的。”
“好好,我不说,你自己给娘说吧。”仝兰芝拉着小燕进了小锅屋。
陈刘氏也跟着进到锅屋,从面缸里挖了一碗白面放到灶台上。
“娘!他在南京给领导提意见遭到小人报复,不愿干了,瞒着俺去了东北。可到丹东工作后,他又给领导提意见,被小人报复的才很,打成了右派,送到了劳动教导队。在教导队里传染上了中毒性箘痢,拉脓拉血,命都差点丢在那里了。出院时,医生说了他肠子现在很薄,只能吃软的东西,吃硬的怕把肠子扎破了。俺用这面,做面条给它吃吧。”
“这老大从小就不让俺省心。”陈刘氏生气地说,“不过能好模好生地回来,老天有眼怄。”
仝兰芝说:“娘!你说都那么大人了,一次一次为这个事情跌跟头,以后可怎么办呢?现在弄的我和他都没了工作,还不让我说,一说就和我急眼。”说着说着仝兰芝也忍不住泪滚滚地落下来。
“妈妈!妈妈,小燕听话,妈妈不哭!”小燕拉着妈妈的衣襟摇晃着说。
陈广良一人进屋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顶。显然,他是肚子里的怨气还没有散尽。见娘端着一碗水进来,连忙坐了起来。
陈刘氏轻声地说:“好生地回来就好,你这见不着别人占便宜的毛病以后得改一改。一娘生九子还九个秉性呢,何况外面那些山猫野猴呢。不可能人人都和你一样。以后,遇到问题要用动脑子,怎么样不去得罪人俺还能办成事儿。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别总当那个炮筒子!唉!你到了东北,见了你二弟了吗?”
陈广良低着头说:“娘!我没去大庆,我一直在鸭绿江边上的丹东市。”
“你身体一向都好,怎么就病得这么狠呢?”陈刘氏满腹疑虑地问。
陈广良仍带着怨气地一五一十地给娘说了这半年多的遭遇。
陈刘氏听后生气地责怪道:“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两次都是为了一张嘴去招人嫌!你怎么总是爱当那个出头的鸟呢?你的书都白读了吗?你不知道自古就有枪打出头鸟的说法吗?那些爱占小便宜的人都是天生的,不是你提点儿意见他就能改的,他不整你整谁呀?好好的公家的人不当,往后怎么办呢?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呀!一赌气回来了,算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