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余晖给晚霞镶上一道金边,渐渐地金边退去,变为混沌的一片,知了的叫声也淹没在一片蛙声和蛐蛐声里。
陈广良目送仝兰芝走远,他正了正帽子,兴奋地大步往家里走去。
陈广良的家在高楼镇东模约有四里路的文昌村,干打垒的草房坐北朝南,大秫秸子扎成两道隔墙,把草屋分割出三个空间。
屋前西侧有一棵高大的苦楝树,堂屋门前摆放着一个大水缸,平日水缸里装满了水,有个笨重的发黑的木头盖子盖在上面。
三间草屋的宅基垫的很高,比平地高出近一米。宅基西侧的几株泡桐树枝繁叶茂的生长着。向南走下宅基不远,跨过排涝沟就是徐淮公路。公路上整天车来车往,特别是这几天,路上过往的车辆比平日里多起来。
陈广良的父亲是文昌村有名的老好人,乡亲们都叫他陈老爹。陈老爹在高楼镇中大街与人一起经营着一家寄卖店。他微微驼着背,走起路来咚咚的响。
陈广良的母亲陈刘氏,四方脸大眼睛,向后梳着发髻,说起话来音调总是很高。早年间村里人都喜欢叫她“广良娘”,后来生了小女儿秀红以后,大家又都叫她“秀红娘”了。一双如常人一般大的脚,让你怀疑她是不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据说陈刘氏年幼时总是趁大人不注意把裹脚布偷偷地扯开,所以她的脚便在半自由状态下,长得比其她女人的脚要大。
陈广良是家中的老大,老二陈广恒比他小两岁。
陈广良和二弟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乖巧懂事,深得爷爷的宠爱。他俩很小就被爷爷送到私塾读起了四书五经;尤其是陈广良,在私塾先生的严厉指点下,写得一手好字,三字经,千字文能倒背如流。
陈广良十六岁参加了新四军,从此杳无音讯。直到他从福建前线负伤回来,当娘真真切切地看到儿子活生生地站在面前,那颗悬挂了多年的心才落了地。可陈刘氏高兴了才没几天,又开始为孩子的婚事愁上了!
自打大儿子回来,来家里提亲的倒不少,可儿子愣是不点头啊。
陈广良下了徐淮公路,走到防涝沟桥上就看到了娘进进出出的身影
“娘!我回来了”陈广良大声喊道。
陈刘氏放下手里的活儿,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迎上来:“儿啊!今天怎回来这么晚?俺给你盛饭去。”说完转身往堂屋东侧的锅屋走去。
陈广良也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娘!俺有个事要给你说。”
陈刘氏弯腰到锅里盛好饭递给儿子,说:“快点讲!是什么好事,你能成个家对娘来说,才能算得上好事儿。”
“娘!娘!二姐打我……”五岁的秀红光着脚丫,哭着跑过来。
陈刘氏连忙蹲下搂住小红,说:“怎么又不穿鞋?溜地上的草棒子会把脚丫巴子扎破的。你是不是又在二姐书本上乱画了?”秀红抹着眼泪点点头。
“二姐写字时你以后不要捣乱,她打你也不对,娘等会去打她。”
小红抹着眼泪跑走了。
“娘!今天兰芝她,她愿意和俺好呢。”陈广良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又有点难为情地说着,一边端起饭碗蹲在地上吃起来。
陈刘氏听罢,果真特别高兴,嘴角上扬两眼笑的眯成一条缝。她急切确认道:“就是那个细高个,经常和你一起唱歌的,长得又俊的那个姑娘?”
陈广良一边往嘴里扒着饭,一边满脸幸福地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