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他声音依旧平静,忽的察觉到不对,怨力自屋子里散出来,他不安地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朝屋子走去,她已经好久没这般邪气横生了,无人刺激怎会发狂?
这阵怨力很快就引来了伶和携阳,携阳刚伸出去的手被伶捏住,“你干什么!”
迅速闪过一道身影,门开了又合上,携阳见状猛地甩开伶,“你又想干嘛?”
“看到了吗?主人她有人护的。”
“你说长浔,他能赢得过大人?估计会被打死在里面直接归故吧。”
“你懂个啥?携阳,我忍你很久了,人家夫妻闹点小矛盾你在中间瞎插什么脚?这么没眼力见?我真好奇你生前是做什么的。”
出乎意料的,携阳变得非常安静。
“我生前认识了一个性子和大人很像的姑娘,她明明很难过却还要强行微笑,一直戴着一层不易察觉的面具,那些愁绪压在心里迟早有一天会爆发的,我试过安慰她,但效果也微乎其微,在某日的傍晚,她自尽了。”
“大人也是这般,我就试着安慰大人,奈何你每次都搅局,所以朱雀伶,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想安慰主人?”
“不然你以为?大人于我有恩,我必为大人孝犬马之劳,死而无憾。”
屋子里一片狼藉,桌凳东倒西歪,有些摆设甚至被横冲直撞地怨灵震坏了,扶玥双目呆滞地处在怨灵中央,嘴里还一直喃喃说这些什么,隔的有些远听不清。
怨灵见有活物来了饥不择食直直往前冲,同一时刻扶玥也抬起了眼睛迅速朝他而来,速度快于怨灵数倍,那些怨灵被扶玥身上的力量震退了好远,一时间也没有上前。
“弟弟,我会给你报仇的,我要屠尽世人为你陪葬……”隔得近了才听见她的碎碎念,长浔想躲开脚下却一个趔趄往前倒去,扶玥一手拉住他,另一只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
他脸色原本就不好,这下更是惨白如纸,她带着他退后,“他还没长大,还没娶到喜欢的女子,还没事业有成,他怎么就死了?”
他总算明白了无人刺激阿玥为什么会如此,怨灵发狂,它们叛主了。
由神堕魔本就是绝处逢生,怨灵臣服塑体就该为它们提供食物,但阿玥已经半年之久没去杀过人,且之前她还灭了很多怨灵,众怨灵自身怨力极重,久不沾血更是会聚集怨气,阿玥应该是靠着自身的力量在强行镇压,时至今日恐怕已经到了极限。
他虽眼前昏黑,还是艰难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阿玥,杀了我——”
殷红的血溅在墙上,地上,她的身上,她愣住了,凉意传到了头皮。
怨灵没再嘶吼,或许是她听不到嘶吼,只此一瞬她已经觉得过了千年万年,锋利的双翼还插在他身体里,她手送了力道却没拿开。
长浔还在笑,笑得天真,甚至,很愚蠢。
“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咳咳咳!”他咳得很凶,扶玥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听到一个答案,她把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渡给他,她忍不住地颤抖:“不要,不要走……”
她脑中突然响起一句话,“若你不救她,我必拼了命救她。”
脑中回忆起了一幕,长浔怀里抱着她跪坐在华丽的金殿中,殿上站着一个女子居高临下,是长晤。
“我要你活着。”她的脸上尽是恐惧,“长浔,我不做魔神了,我不会伤害世人的,你回来好不好。”
她已经接近崩溃边缘,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心尖上的疼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天起,完全没了分寸的她在看到长浔好看的眸子逐渐死灰时安静了下来。
有冷风卷过,他很用力地将身子弓向她,每前进一点双翼就插进深一点,更多的血汇成涓涓细流。
他似乎想抱她的。
但太疼了,他够不着。
“阿玥,我爱你,生前是死后亦是,我寻你数万年,浮生境里凄冷孤寂,我挨过了最难熬的日子,无论你做什么,无论是非我都会为你摆平一切,九重天是,人界亦是,你要好好的,我……”
荧光逐渐淡去,身前的人儿消失得彻底,沾着他血的双翼变得烈红,彼时退出云层的阳光戏谑地洒进屋里,她驻足,不发一语。
这么些年,哭过,伤过,疯过,绝望过,那一瞬间她仿佛回到了幼时,还在和弟弟追逐漫山的蛐蛐儿,身边的父母双目含笑看着他们。
但那毕竟是幼时啊。
有些长大伴着风雨飘零,伴着尖叫哀嚎,更有甚者伴着阴阴鲜血,累累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