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许久没有动静的任平生终于从长老的座椅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长鸣的面前,伸出手在他的头顶上拍了一下,长鸣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清泉洗刷过,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似乎都获得新生,脑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周围都传来了其他弟子羡艳的目光,然而更加引人妒忌的是,任平生还送了长鸣一样见面礼。那是一对双兵,从剑的佩饰来看,不难看出这是从出炉打造时就是一对儿的剑器。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两把剑,一长一短,应该并不好使吧。
不过任平生阅历非凡,自他手中送出的东西,定然不是俗物。弟子们都羡慕地看着长鸣欢喜地拿着短剑在手中转了几下,恭敬地道:“谢谢师父!”
任平生嗯了一声,嘱咐他:“从今天起,你就搬到风雨殿住。其余的事,我另外再安排你。”
长鸣清脆又爽快地回了一声:“是!师父。”
随即就在诸多师兄师姐的注视下,飞也似的跑出了墨渊正殿,连门槛都是欢欢喜喜地跳着出去的。这样欢脱的弟子,应当能为冷清的风雨殿里,带些生气吧。
墨门近日内除了这件事之外,再无其他的大事发生,不过光是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墨门上下震惊好几天了。里里外外的弟子们都在传是长鸣这小子太跳了,惹得任长老对他起了眼,再加上长风大师兄又替他说好话,所以任长老才会收他为徒。
这种风言风语,一般只在弟子们耳朵里传,没人敢在长老和掌门面前提起。不过上面的人自然是都知道的,风声
太大可是会把传言都吹进人的耳朵里。
不过是弟子们之间的私事,相信长鸣自己能处理好。若他在这个年纪就被孤立,以后可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应该是跟着同辈的弟子们去练基本剑术的长鸣,从跟师兄师弟们汇合之后,就发现自己被排挤了。他还没走到师兄弟跟前呢,往日里还会跟他一起前往练场的师兄弟们却在看见他的时候扭头就走,长鸣忙追了上去。
“师兄们等等我!等我一下啊~”
长鸣伸出手去拉拽前面的师兄,没想到平时跟他很要好的那位师兄,一甩他的手臂,语气冷冷地说道:“别拉我,大伙儿忙着赶时间呢!你要去,就自己跟上。”
“哦。”长鸣敏锐地发现师兄们脸色都不大好看,明明刚才还看着他们笑吟吟的,怎么他一来,一转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长鸣想不通,但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没想到平时在一起玩儿的师兄师弟们不仅没人跟他说话,还有人在拐角处伸出腿来绊了他一下,长鸣没有防备,顿时整个人都扑倒在地,连手里的双剑都失手跌落在地上。
绊倒他的人是谁,长鸣是没机会看见了。不过几个师兄却都围了过来,冷言冷语地嘲讽道:“怎么连路都走不好了?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模样,任师伯肯收你做徒弟,肯定是被你的外表给骗了。”
“没看出你哪儿天资聪颖啊?”
“走道都能平地摔,可别把他给夸上天了。”
“嗤!走了,剑术课若是迟到了,可是会被师叔骂的。”
到了这种时候,长鸣哪里还不明白他们是在针对自己。等他们走了之后,仍旧失落地坐在地上,瞥了一眼掉落在手边的双兵,心里有些难过。
虽然有了师父,名正言顺地拜了师,做了墨门最厉害的人的徒弟,但是因此被师兄弟们冷落、离间,实在让人心里难受。
“真是个蠢小子。”
耳边传来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长鸣诶了一声,忙捡起了师父授予的宝剑,站起身来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儿,见周围空空如也,并没什么人,心里直觉自己听错了。他正要离开,就见头顶上的树叶群沙沙作响,很快树枝就被人拨开,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来。
他相貌清秀英俊,鼻梁细挺,面部轮廓比寻常男子瘦小一些,却深邃又俊逸,额前刘海细碎,整个人偏了些阴柔。看他身上穿着的白衣,有点眼熟,但是却又不是墨门的道袍。
长鸣惊奇地问:“你是谁?你不是墨门中人,为何在此?”
只见那人微微一笑,从树上翻了下来,落在他身前,未经长鸣准许,就将他手中的双兵夺了过来,在手中仔细观摩把玩了一番。
“小孩子过家家用的东西,你的师父对你,未免小气了些。”
长鸣警惕道:“与你无关,还给我!”他伸手就要去夺,只不过少年个子矮,跳起来最多能踢到对方的膝盖,身高是硬
伤。“你到底是谁啊?”
男人叉着腰嘲笑:“说你笨还不承认。我每天与你同住一个屋檐下,清晨起来还能听见你唱歌,这么快就将我忘了,可真是教人痛彻心扉啊~”
“唱、唱歌?”长鸣不由得红了脸。他是有起床后唱歌的习惯没错,不过那个时间师父已经不在殿内了,在内殿休息的人只有那几位传说中的师父的朋友,战公子他倒是见过几次,可眼前这位……真是师父的朋友吗?
长鸣自搬到风雨殿后,就一直住在后殿的小屋子里,位置比较偏,出入的时候也不会打扰到师父和客人,所以他不被注意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人知道他唱歌的习惯,看来应该不会错了。
长鸣是个机灵的小少年,马上收起了自己不恭的态度,对着眼前这人抱拳问候:“前辈好,恕小辈冒犯了。”
站在他眼前有些轻浮的男子,正是战双城。
他简简单单地给自己扎了一束高马尾,衣袍虽然宽大,但是吹起的风却使得衣物紧贴身躯,显得瘦弱的身姿越发纤细,不像是人的身体,倒更像是树干。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苍白阴郁的病态模样,却意外的有种羸弱美感。
战双城将双兵还给了长鸣,轻笑着问他:“刚刚师兄们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啊?”
眼前这位前辈看起来并不像什么难以亲近的人,也不是需要打起精神面对的师父,有些苦长鸣不能当着自己人面说,却觉得可以跟外人大吐苦水。
长鸣道:“墨门有规矩,不得越矩对师兄或者长辈不敬,否则要按门规逐出山门的。”
战双城伸出手来在少年的额头上拍了拍,没好气道:“你有你师父撑腰,怕什么?更何况,错不在你。”
“不。”长鸣摇了摇头,“当一个人面对的是很多很多和他对立的人时,不管错在谁的身上,最后都会落到那个人的身上。”
没料到长鸣会有这样的想法,战双城颇感意外地挑起了眉头:“你倒是看得明白。不过,你也觉得独树一帜并不好,那你打算怎么样?随大流吗?努力地去讨好一群排挤你的人,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长鸣闷闷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战双城继续道:“你师父独来独往这么些年,你哪次见过他让自己受委屈了?蠢小子,好好学着点。”他在长鸣的后脑勺上呼了他一巴掌。
岂料长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目光如炬地盯着他:“那前辈,你这么说是有什么主意赐教吗?”
战双城冲着他笑笑,很快就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傻乎乎的不肯对师兄们下手,只能努力一点,别让师兄们看扁你。”
长鸣哦了一声,再次垂下了头。
“你不是赶着去练剑吗?这个时辰,应该迟到了吧?”
听闻战双城声音略带些幸灾乐祸,长鸣才想起来,嘴上念一声:“糟了!”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