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平生与战一龙连两人到了墨渊正殿时,明瑜长老已经在殿内同祈游和其余几位长老说些什么,见他们到来,几人略显急色的脸上,终于有所松懈。
祈游深感安慰地道:“大师兄,你没事就好了。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殿内的座位都是给上位的这几个人坐的,战一龙这么一来,就发现没自己坐的地儿了。任平生正要问他要不要去自己的那把椅子上去坐坐,结果就看见战一龙长袖一甩,一把古木老椅就出现在他身后。
战一龙施施然地落座在上面,一副你们说我听着的架势,毫无一点不自在的情绪。
简直就是把这儿当做是他自己的家了。
见状,任平生也就在自己的座椅上坐下,对祈游等人道:“既然掌门和几位师弟妹都已经知晓了试炼之境的事,那么我就不必多说了。虽然你们未曾去过后面的几层境界,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后面的异变要比你们想象的严重得多。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让弟子们再去试炼了。”
祈游问道:“师兄以为,为何试炼之境会有此异状呢?”
任平生回道:“我认为,作为试炼之地的分支,得此异象,想必是天之涯的试炼之地出了什么事。我看,这次的寻觅机缘之法,不去最好。”
墨门与别的道门不同,资源甚多,就算是不去试炼之地,也能通过其他途径获得大量的法器供门下弟子选择。只要弟子们不愁拿不到趁手的法宝,一个试炼之地,去不去都一样。
想当初任平生跑断了腿,也不过是在里面摸到了一把断剑。
可祈游却不这么认为,他语重心长地言道:“师兄你闭关多年,自是不知那些道门有多难缠。有几个与墨门实力相差不多的道门,靠着小门小户的攀附,就与墨门划清了界限,处处为难。这次的试炼之地,若是墨门无人的话,恐怕会留人话柄。”
“师弟你就是太在乎名声了,他们要如何说便让他们说去,又不会掉肉。”任平生盯着他的肚子看了许久,难得取笑他道:“掉肉正好,你最近发福了。”
祈游:“……肥胖是会呼吸的痛,师兄你就别戳我痛处了。”
打趣了几句,方可倒是认真地提议道:“我觉得,去是可以去,不过嘱咐给弟子们,有什么危险直接出来就好了,别硬着头皮被别人当枪使了。哎任师兄,我跟你说,那些个小门小派,别的能耐一点没有,个个倒是牙尖嘴利得很,让人连还嘴的功夫都没有!”
谁料任平生难得露出微笑,说出来的话却有点阴森可怖:“谁敢多嘴,打一顿就是。”
见几位长老都支持带着弟子们前去天之涯,祈游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脸上写满了担忧。他瞥见了战一龙,见他虽然看起来漫不经心,不过竖着耳朵似乎都将他们的话听了进去,不由得问道:“战公子,也要跟着一起去不成?”
战一龙直截了当地说:“嗯。”
然而,祈游的脸上却露出了为难之色,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就见任平生一个目光扫过来,顿时将要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没想到战一龙却似乎早就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悠闲自在地翘起了二郎腿,整个后背都靠在了椅背上,看似懒散实则戳中了实心。
“别急,你要求的事,我允了。不过我的条件就是,跟着你们试炼的弟子,一起去天之涯的试炼之地。出了任何问题,都不用你们负责。这点,应该没问题吧?”
祈游是想求战一龙治好红莲的病,自然也不希望他涉足那样危险的地方。因为他一旦出事,红莲这丫头,就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战一龙就知道了他的顾虑。可他活着,并不能总是像个圣母一样为别人着想,他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若是不答应就算了,反正我与任平生的协定已经完成,随时可以离开墨门。到时候,红莲的生死可就与我无关了。”
闹了半天,还是为了红莲的病症。
任平生看着祈游的目光变得有些不悦,他沉声道:“师弟,你焦躁了。”
祈游就像是一个垮掉的墙壁一样,挺直的腰突然瘫软了下来,堂堂掌门,竟也在此刻显得有些无力。
红莲是他的心血,是他的一切。爱妻的亡故,已经让他有些心力交瘁,若不是这个可爱的女儿还让他放不下,恐怕祈游是连死的心都有。
当年师父就曾经说过,他这一脉的徒弟,个个痴情,个个长情,虽不知好坏,但终究是修行路上的一劫。他是如此,任平生更是如此。
待到主意拿定,数月之后的试炼队伍仍旧由任平生带队,方可随行辅助,还有长风打下手,倒也安排得妥妥当当。
从伤势好得差不多时,战一龙就对墨门愈发着迷了。因为他发现,天地支的长老墨非可是个擅长机关术的高人,虽说人界机关术常见,但是像他这般,将机关术与术法融合在一起的人,实在少见。
“别人都崇敬你这等的大人物,谁能想到,堂堂的凤凰大神,竟也跟小孩子一样对这些东西痴迷呢?”
从知道前往试炼之地的时间还在数月之后,战一龙就时不时地出风雨独峰闲逛,偶然间来到天地殿时,发现了墨非可做的这些机关,便一下就沉迷上了。
“我只是喜欢玩,并非喜欢做。”战一龙掂了掂手中的机关弩,不甚在意地说道:“何况,凤凰也有小的时候,也会调皮玩耍,也曾顽劣欠打。不管是人是妖还是仙魔,总要从无知成长到睿智。有的人并非一开始就是恶人,有的人却生下来就作恶。机遇和历程,都很重要。”
听他说了这么多的大道理,墨非可倒是好奇地看着他,问道:“那你呢?你是属于哪一种人?”
沉迷这种小物件的战一龙终于肯将自己的脑袋从眼前的机关盒子前抬
起了头,温柔又不失礼地微微一笑:“我不是人,我是神。”
神曾自恋地说过,我没有任何的缺陷。
这听起来像是个笑话,不过却在修道人中间广为流传。显然战一龙也是听过这个梗的人,索性就借来用了。
两个人闲暇之中话起了家常,墨非可有点郁闷地说道:“到了饭点的时候,你就不能自己回风雨殿吗?这么大的凤凰了,还总是让任师兄来接你,多不合适!”
“我没求他来,还有,我辟谷。”
“你肯定没尝过人间的美味,你要是吃了,就肯定不想再辟谷了。”
墨非可说得神采飞扬,看样子,应该也是有经历的人。
回想起自己从出了凤族之后,虽然在人间游荡,但是几次都被困在有限的地方,不能去见识更加广阔的事物,这的确是人生一憾事。
也不能回到故乡,看看出生在那儿的战府,与祖父坐下来,饮几杯茶,闲话些家常。听说府上厨娘的手艺很好,否则又会怎么养出像九歌那么水灵的姑娘呢?
不知不觉中,战一龙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几乎看不见的那种。
他这种人,要么不笑,要笑就是一汪春水,简直要融化人的心窝。
墨非可感慨道:“还好我墨门女弟子少,否则被你这模样勾去,却又求而不得,该是多么痛彻心扉的一件事。”
懒得理会他信口胡诌的骚话,战一龙放下了他组装好了的小机关盒,有点恋恋不舍地放回了墨非可的桌上,起身对他道:“到你们用饭的时间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先走一步。”
“哎!等等!”墨非可从抽屉里面摸出一个大拇指那么大小的酒杯来,对他说道:“大神,求您赏小的一滴凤凰血吧!”
墨非可用虔诚无比的目光看着他,战一龙一阵静默。
“你要凤血干什么?”
只见这位长老没什么正形地冲着他挤眉弄眼道:“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一滴血罢了,对于战一龙来说并不是什么太过珍贵的东西。于是他便伸出手来,随手在指腹上划了一道口子,随即,掺杂着灵力星点的赤红色凤血,顺着指腹流到了指甲上,最后滴落在那樽小杯子里。
连着几滴,掉落进去,看得墨非可瞪大了眼睛,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好了好了,你快止住血,若是被任师兄看见了,又该说我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