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峰顶上寂静下来,皖清就带着战九歌来到了那汪红色的水池边上,轻轻地将她放进去。怕水的战九歌用翅膀扒着她的手指说道:“我不要、我不要!会淹死我的!我还小我还是个宝宝……诶?”
皖清见她挣扎得厉害,就伸出手指来在池水里面比了一下水位,结果只有三指深,还没淹过手心。
战九歌顿时停止了扑腾,被皖清安排到了池水里面。红色的水位刚好到战九歌的脖子部分,于是她就安心地蹲坐下来,眯起眼睛开始享受泡汤一样的待遇。
头顶上,传来皖清的笑声。
她总觉得,自己的娘亲就像是皖清这样的,温柔贤惠,对谁也这样好,总是让人感觉得到温暖。可她总觉得,又似乎少了点什么。
头上不断有温热的红汤灌下,战九歌怕灌进眼睛里,就乖巧地闭上了眼睛。皖清一边撩着汤水将她淋湿,一边柔声说道:“天沢与你祖父忘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人和事结了怨,所以才会一气之下离族出走。”
战九歌默不作声,整只鸟都慢慢地往汤池里面泡,不料皖清执着地将她拉起来,劝她道:“你若是有心以后
在凶犁落脚,不妨在你祖父面前,多劝劝他。”
“皖清婶娘。”战九歌展开翅膀,用手划拉了几下水面,说道:“祖父的事,我插不得手,再说我也不打算在这里长留。收留之恩,九歌会记在心里的。”
皖清微微一愣,伸出手来,在她的额头上点了点,轻笑道:“你倒是个机灵的。罢了,我不多说了,省得你再去你祖父面前告我的状。”
明知她是在开玩笑,战九歌还是忍不住翻过身来,用翅膀捧着她的手指,蹭了蹭她:“不会的,我不是那种爱说长道短的人。”
“嗯?”
“哦,是凰鸟。”
时候也不早了,皖清看了下天际,对战九歌说道:“你自己就留在这里好好泡吧,我要去修行了。”
“好。”
她指着山下的几处独峰,给战九歌介绍道:“凶犁之丘没有什么禁地,那里都是族中的族人所栖居的地方,就算擅闯也没事,你现在是只无法化形的凰鸟,他们不会将你放在心上的。”
好吧,她知道她能力低微,不用一个劲儿地重复很多遍吧?
皖清见她低着头闷闷不乐,便敲了敲她的脑袋,告诉了她一点小秘密:“你的爹娘和兄长们,也都住在那里面哦~”
“真的吗?”战九歌激动得扑棱着翅膀,连带着汤池里面的水也跟着飞溅了起来。皖清笑着按住激动的她,指了几处地方,告诉了她具体的位置,还关切地嘱咐她道:“就算你心情激动,也不能现在就去和亲人相见,这圣池要泡够两个时辰才好。”
凰鸟萎靡下来,软软地回了一声:“好。”
皖清便带着盈盈的笑意离开了。
天色将暗,从红枫林中飞起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赤色凤凰,他们飞在天空之上,五彩斑斓的翎羽在夕阳的照耀下,反着好看的光芒,战九歌扒在圣池的边缘羡慕不已,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翎羽,险些难过得哭出声来。
唯一一根翎羽,还不是自己的,天底下还有比她混得更惨的凤凰了吗?
最终,太阳飞往了西极若木之地,天空拉下了夜色的帷幕,繁星点缀,煞是好看。
战九歌抵抗不住深沉的乏意,靠在圣池边儿上就睡着了,睡梦里有战府,有祖父,有三哥,还有燕坤泽……等等!
她从睡梦里突然惊醒,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燕坤泽答应过她要在天灾事了之后封她当皇后的!她现在这么一跑,会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妃嫔上位啊?!
想着这个问题,战九歌竟然足足半宿没合眼,以至于从圣池里面出来的时候,整只鸟都带着浓郁的怨气,就差没顶着两圈黑眼圈出去见人了。
虽然早就从圣池里面出来了,不过战九歌担心这个时候出去乱窜,会惊动别人,因此就在顶峰的屋檐下凑合着避风避了一宿。
等第二天皖清和天沢想起这个小凰鸟的存在时,她已经抖得像一团筛糠了。
“扑哧!”
皖清
忍不住笑出声来,把她从屋檐她热了热身。战九歌抖了抖翅膀,嘴里喊着好烫好烫,被天沢好一阵嫌弃。
“战忘生那个老家伙,怎么会有你这样傻乎乎的孙女?他那些个孙子都快成精了,偏偏就你傻了吧唧的。”
战九歌抗议:“我不傻。”
天沢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就催促着皖清道:“晨试快要开始了,快些去吧,不然会被别人说闲话。”
“嗯。”皖清将战九歌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说道:“九歌同我们一起去吧,去见见族人也好。”
战九歌:“我不愿出风头惹来麻烦,你们照常做你们的,不必管我。”
天沢看了她一眼,难得称赞她一句:“还算聪明,不错。”
祖父临走之前所说的话,的确有深意。他料想她在凶犁之丘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便提醒着她,若是觉得难过了,就想想战三春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三哥说过什么?
战九歌回忆起在藏书楼里因为给生母送了两瓶凤凰血,被斥责得抬不起头来,觉得万般委屈。可三哥却告诉她,凤凰血虽热,心却是冷的。凤凰一族亲缘薄寡,不是凭着一点凤凰血,就能让战家的那两位喜爱她的。
“二十年来他们都不曾回来看过你,以此渴望亲情,你觉得现实吗?”
自欺欺人,最是悲哀。
战九歌不想欺骗自己,可又十分心软。
这一路上,战九歌都蹲卧在皖清的肩膀上面没有动,心情恹恹,不大欢喜。皖清只当她是想家了,便主动给她介绍起了凶犁之丘的近况和晨试来。
“族内有许多族人在去往三界游历之后,多是受伤而归。因为凤凰一族的身份太过敏感,所以有不少的人对凤凰起了不该有的贪嫉之心。而族内的人,在没有经过试炼也是不允许外出游历的,以免自身实力不足,落入那些心地不正之徒的手中,丧了性命。”
“晨试是每日清早,族中之人进行的比试,考验的是平日里修行的基础道行。若是觉得自身力量足够,便可向族长申请试炼,通过试炼之后,即可下山。”
听起来好复杂,战九歌想着还好自己没有生在这里,否则不知道要等何年何月才能出山。
想到这里,战九歌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她猛地想起皖清昨日说过,她的爹娘和几个兄长都在山上,那岂不是……
似乎猜到了她内心的想法一般,天沢没什么好语气地说道:“你爹娘是受伤而归,自然不用试炼。你的兄长们是自愿回族内修行的,并无残缺。除了一个人……”
谁啊?战九歌正等着天沢的后话,没想到从下了顶峰开始,就不断有人在跟天沢和皖清打招呼。她只好闭上了嘴,不再多问。
沿途的人多是生长在这里的本族人,在见到战九歌的时候,一眼就认出她是个外来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