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
从下了早朝之后回到了相府中的右相易子濯,盘膝坐在了天地的牌位前,看着地上的卦象只觉得莫名其妙。
今早从国师出现在朝堂上的时候,右相就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皇上要问国师欺君之罪的时候,就见群臣已经纷纷站向了国师,顶着得罪皇上的风险替国师开脱。
以往战老将军在的时候,朝中还有人能够掣肘这位国师,而现今战老将军告老还乡,朝中再无可以与之抗衡的人了。昨夜是大凶之兆,易子濯也没敢出府,他虽有周易占卜之能,却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若是遇到什么危险,还真没有保命的手段。
朝中上下尽是些不靠谱的墙头草,为的都是一己私利,赤诚忠胆的人并不多。要想让皇上不被国师的权势影响,唯有拉拢将军府的势力与之抗衡。
看来有必要跑一趟将军府了。
易子濯唤人备好了马车,车上准备着祛暑的冰块和凉茶,凉席冷玉配备着,一看就是世家的公子哥要出门了。右相虽然立志一心为皇上分忧为国效力,但是该享受的一分都不比那些皇公贵族差,是文武百官之中出了名的享受和奢侈。
不过易子濯却从来没给别人留下什么话柄,府中的开销和自己吃穿用度,全是相府底下的产业所赚,虽比之不及将军府,但是整个燕城里,若说将军府名下的产业占得第一,那绝对是右相相府排第二。
至于国师,自命清高,又岂会沾染这些俗物?
令人意外的是,到了将军府后,仆人瞧了许久的门没人来应门,当下便让易子濯心情不大好。他坐在马车里面,闷热的天气让他不愿意下马车去等,只是掀起了马车一侧的小窗帘往外面看去。
树上的鸟儿们瞧见了来人时,顿时欢喜地叽叽喳喳吵开了。
“快看!是个俊公子!”
“难不成他也是被少主迷惑的凡人?”
“噫……”
当即就有只浑身通白的胖鸟飞往了大堂的方向,没过多久,老管家就拿着手中的烟锅缓缓地走到了将军府的大门口,将大门慢慢拉开,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斥责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来了客人也不晓得开门。”
说罢,他还用烟锅在大门上敲了几下。就看见那沉木大门吱呀地敞得更开了,仿佛是在躲避老管家手中的烟锅一样。
见到将军府中终于有人迎接,易子濯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仆人在旁边打起了用来遮阳的伞,举在易子濯的头上,显得他身份越发娇贵。
老管家是跟着战忘生见过几次这位右相大人的,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眼,然后便迎了上来,忙拱手说:“原来是右相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来来来,府里请!”
易子濯是个压得住场面的人,就算是受了什么屈辱也能用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跟人家谈笑风生的性子,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
客气地跟老管家寒暄几句,就直接问道:“不知道贵府的主人可在?本相有些事,想要同战将军商量一番。”
大太阳底下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老管家请他走了几步,到了阴凉的府邸门下,才缓缓道来:“想必右相大人也知道,国师已经出关了。”
易子濯心中讶异万分,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地点头:“不错,今早上本相在朝堂上瞧见他了。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得意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老管家叹息着摇头,坦诚相告:“还能是在得意什么呢?将军府与国师向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这国师在昨日便出了关,设下埋伏陷害我家公子。如今只剩一口气在,险些陨了命啊!”
易子濯早就知道不管是国师还是这战府,来历都非同一般,但是他只跟对大燕心诚的人交友。即便是先前弹劾战九歌,也不过是顺应着卦象,为了避免君王为战九歌所惑,不得已而为之的。
现如今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纵然是淡然如易子濯,也不由得大惊失色,问道:“国师与战将军有间隙,大打出手,难道皇上就不管此事吗?”
老管家叹息一声,道:“早在太祖皇帝还在时,便有契约说明,国师与将军府的争斗,皇上不得偏袒任何一方,也不得插手。两家的世仇,并非是皇上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易子濯心中觉得古怪异常,想详细问问究竟是何等的仇恨以至于此,但是看老管家的表情,似乎又不大愿意细说,只好问一声:“不知战将军现在是否在府中养伤?本相能否前去探望?”
战府人杰地灵,光是修筑的建筑面积就占了小半个西城,让多少人心之所向。就连易子濯也对战家的府邸充满了好奇,虽然他与战老将军是知交关系,但是这将军府他还真没进过几次。
本以为老管家会请他入府,不料却看见他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来,踌躇不安地抽了一口烟锅,这才慢吞吞地对易子濯说道:“其实,从我家公子受伤之后,就再没回到府里。根据府中的护卫回报,说是我们公子已经被皇上带回了宫里。”
“宫里?!”易子濯表现得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纹,有些挂不住了。他挑起了嘴唇,意味深长地道:“看来皇上对战将军还真是器重啊!”
仿佛是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老管家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说道:“皇上再器重,也挡不住这凶煞和血光之灾。”他抬起头来,伸出手郑重地握了下易子濯的手,央求道:“右相大人看来是有事要找我家公子,老仆这里有些东西还请右相大人帮忙带给公子。府中的仆人都是没资格进宫探望公子的,所以只好拜托大人了。”
说着,也不容易子濯拒绝的样子,冲着府里的什么人招了招手,易子濯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一个
小荷包便小步跑了出来,把荷包递到了易子濯的面前。
老管家道:“这样东西还请大人捎给公子,老仆感激不尽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易子濯也的确有进宫的打算,索性就接过了那荷包,爽快地应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战将军除了性格执拗些,与本相倒也气味相投。这东西,本相就帮你送去。若是以后有机会,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眼前这位老管家,虽然掌的是战家的零碎琐事,但是战老将军和战九歌不在府中时,似乎是掌着大权的。眼里的算计可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及,说不定还是一位高人。
易子濯客气地对着他拱手道别,上了马车之后便离开了。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忍不住掀开了马车后面的帘子又回看了一眼,只见那个送荷包的小姑娘突然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了一只小麻雀在围绕着老管家叽叽喳喳地叫着。而老管家则是用一脸慈祥宠溺的表情看着那麻雀。
放下了马车帘子,易子濯淡定地给嘴里灌了一口凉茶,安慰自己道:没事没事,不打紧!奇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早就知道战家上下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但是在真正见识到之后,还是忍不住心惊胆颤了一番。右相大人一路上给自己不断地心理暗示,直到进了皇宫之中才有一种我身处在人间的踏实感。
宫中过了承乾门是不允许驾马车的,所以在守卫拦下之后,易子濯就捏着手里的荷包从马车上下来,不疾不徐地往正阳宫中走去。路上他还遇着了匆匆往太医院赶去的徐元徐总管,便拦着问了一句:“徐总管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徐元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说道:“奴才奉命去太医院抓药。右相大人这是要去哪儿啊?”
易子濯眯起了眼睛,幽幽地说:“本相去正阳宫看望一下战将军,毕竟同朝为官,怎么也得表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