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黑之后,她才恢复了五感,一睁眼就看见黎阳一脸歉疚地站在床头,手里还端着一碗温热的红枣银耳莲子羹。
朱邪玉麟眨了眨眼睛,有些艰难地抬手拉开自己的领子,胸口的伤痕变得更浅了,却从周围的皮肤隐隐泛出艳红的色泽。
朱邪玉麟的身上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但她就是觉得这样不对劲,以至于,当黎阳皱眉委屈地将羹汤送过来的时候,朱邪玉麟再一次无视了他。
哦不对,她是无视了那碗,而看着黎阳道:“你觉得这样正常?”
黎阳看着手上不再冒着热气的羹汤,皱了皱眉头,没有任何预兆地,转身就走。
朱邪玉麟将领子放好,一头雾水地转向门边的侍卫:“怎么了?”
侍卫们不动如山。
朱邪玉麟仔细看了他们的神色,重新定义了下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显然,自从燕公公来了之后,军营中真正和杜明月平分军权的人,应该是他而不是黎阳。
而这位小心眼的娘娘腔,只是将她看做是取悦四皇子的舞姬以及她的宿体而已。
所以她应该安分守己、仰面四十五度、泪眼汪汪地把自己当成是被巨龙困在城堡中的公主,等白马王子来救她吗?
“唉……”朱邪玉麟第一零一次叹息,干脆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在黑暗中,然后卷吧卷吧,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巨型春卷。
就在边界线另一边的黎国西北军军营主帅房间中,暮云
卿难得失眠。
因为就在这一晚,他接到了来自草原的第三封密码信,而派去取信的影子营,以及看了信的他自己,中毒了。
他让欧阳皓月感知一下信中包含的气息,却被一股浓重的恶意给阻挡了。
另外,还有一点很明显了,蒋乐河失踪了。
军医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离开西北军,但只要有他在,暮云卿倒是不担心中毒这件事。
他现在担心的是,等到朱邪玉麟回来的时候,他要怎么跟这个护短而强势的女人解释,你留给我的帮手,我没有看好,让他们受委屈了?
“唉……”他底一零一次叹息,正准备盖上被子睡觉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他娘的!这么晚竟然还有人没睡?一定是老子的操练力度不够!
不小心被朱邪玉麟带坏了的贵公子暴躁地摔开被子,翻身下床,点了烛火,快步走到门边,然后深呼吸两下,面无表情地开了门。
敲门的侍卫有些忐忑,指了指身侧的男子,躬身对暮云卿道:“邱昱监军求见。”
暮云卿缓慢而优雅地再次深呼吸,高贵的容颜冰冷,只是点了点头,侧身让开,示意邱昱被准许进入房间。
邱昱躬身行礼,跟着他进去,但在门关上的时候,邱昱忽然笑了一声,道:“将军就是在这里教训我那愚蠢的表妹的吧。”
暮云卿的视线扫过他,神情古井无波,一副懒得开口的摸样,却用眼神明明白白说明了一件事:不说正事就滚蛋!
邱昱再次躬身,道:“在下并没有要向将军讨回公道的意思……”
“邱家女子干扰我军办事,甚至胁迫、伤害我的手下。要不是看在你们是陛下亲命的监军,本将必定会把你们斩首示众。”
这算是暮云卿对他说过的最长的句子,虽然不怎么友好。
邱昱耸了耸肩,面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停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将军所言极是。所以,我有要事要报告将军,还请将军,不要为难
邱家。”
暮云卿眉头微皱:“哦?”
朝中,邱家和辰家斗得那是鸡犬不宁,若不是辰家还掌握着整个黎国三分二的军权,还真应付不了这帮子胡搅蛮缠的文人集团。
可这个真正受到邱主器重的年轻人却说,要他放过邱家?
难道朝中还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变故?父亲大人没有提到啊。
暮云卿有那么一瞬间想学着朱邪玉麟摸摸下巴,但千钧一发之际,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克制住了这个动作,修长白皙的双手微微动了动,归于静止。
邱昱没有看见这个细小的动作,只当暮云卿如传闻中的那样冰冷不近人情,同样也深不可测,轻叹一声,道:“家门不幸。”
“邱凉意做了什么?”暮云卿有些不耐烦。
今天晚上他刚刚恢复了对处月部的刺探以及暗桩和他的单向联系,蒋乐河又在这个时候失去踪影,欧阳皓月的状态有些不对,草原的巫蛊之风让他很是担心,还有朱邪玉麟身上似乎要变异的她……
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暮云卿倒不是处理不过来,只是始终静不下心来,心中惶惶然,似乎就要发生什么让他措手不及的事情一样。
邱昱走到他面前,轻笑了一声,道:“邱凉意和梁奇峰有联系。不知道将军有没有得到消息?”
暮云卿看着距离自己明显有些太近了的邱昱,眼神微冷,转身走到桌边坐下:“邱凉意在军中,用什么逃过本将的眼线,和身在草原的梁奇峰联系?”
邱昱跟着走到桌边,坐在暮云卿身边的位置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愿意,他的眼神有些诡异:“我听说,军营中丢了一个军师。”
暮云卿的眼神锐利起来。
邱昱被这明显的杀气惊得一激灵,赶紧摆手,解释道:“梁奇峰以影子营的身份嫁给骨赫王,这已经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实。而她之后在草原做的那些事,难道将军不觉得,更符合处月部的风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