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带着楚念禾到了皇上书房的时候,皇上正在雕龙的红木方桌跟前写字,而颖贵人则在一旁磨墨伺候着。那颖贵人见了公主,略低了身见过了礼,便转身回了正阳殿的西配殿候着了。
“你今日来的可巧,”皇上面带笑容地朝着公主说道:“若寒,来看看父皇新得的字帖临摹得如何?”
自从得知了皇上下达的旨意之后,公主已经有好几天没来见过皇上了。她以为一贯心疼她的皇上会对她解释点什么,听了这个开场白,一股酸涩感不由得涌上了她的心头,差点把她逼出了两滴泪水来。
“是,”公主低头掩了掩心中的难过,又抬起头,露出了一抹甜美的笑容道:“父皇最爱王羲之的字,今日得的可是他的字帖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莲步微移,走到了皇上的书桌前。
皇上没说话,而是仔细地又临摹起那字帖。公主也没吭声,在方才颖贵人放下的那处砚台前磨起墨来。父女俩虽看起来静悄悄的,楚念禾在一旁瞧着,却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无数的话难以说出口。也许经过了这件事,父女之间再无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了,但可能这就是成长,是人生给公主上了一堂十分郑重的课。
就这样静静地写了一会儿,皇上才略抬起头瞥了公主一眼,语
气沉沉地道:“往日你到朕的跟前,从来都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今日是怎么了,竟如此安静。”
皇上也是明知故问,也许是他心中也觉得对不起公主,盼着公主与他大吵一架,他这才能狠了心将公主嫁出去吧。
“父皇觉得若寒是什么样,若寒就是什么样,”公主并未抬头,巧笑嫣然地回应了皇上的话:“父皇写字时一向不喜人多说什么,从前若寒不懂,如今倒是懂了。”
公主轻轻地将研墨的墨条放在砚台上,接着说道:“从前父皇觉得儿臣年纪小,把儿臣当个孩子哄着疼着。只是如今儿臣长大了,也懂了一个道理,儿臣既得了这公主的荣华富贵和无上荣耀,就该用公主的身份为父皇排忧解难。若是为了一丁点儿小事就闹起来,为难的不光是父皇,也是父皇与儿臣之间的父女情分。”
皇上见惯了公主撒泼耍横,如今蓦然听到她这样说话,也是又惊奇又欣慰地道:“好,好,朕的若寒如今是长大了,竟如此懂得体谅父皇。你放心,朕已经想好了,待得你嫁过去,朕就为你和边疆部族的驸马建一座省亲别院,若是你想家了,尽可带着驸马过来常住,你看可好?”
皇上尽顾着自己说话,却没瞧见公主在桌子下头已经紧紧攥住的手。她仿佛
是用尽了全力才将涌到眼眶的泪水忍下去,又抬起头,眼睛红红地对着皇上说:“多谢父皇恩旨。”
公主的语气甚是悲怆,饶是一旁看着的楚念禾,此刻也是不由得涌起了一种难受的感觉。公主虽年龄比她大,可她却是早已嫁过人,知道嫁人乃是第二次投生的道理。如今若不是两人已经计较好了这件事,怕是公主宁愿即刻去死,也是不会答应这件事的。
皇上见公主悲切,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而是沉沉地叹了口气。正在气氛十分伤感之时,那掌事宫人尖利的声音却从门外头传了进来。
“皇上,慈云殿太后身边的金嬷嬷求见皇上,说是有要事向皇上禀报。”
“金嬷嬷?”皇上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渚金毛笔,对着门外说道:“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