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让哀家瞧瞧。”
闻着殿内醉人的熏香,陆纯熙仍俯着身诚恳开口:“奴婢有罪,请太后饶恕。”
殿中无声,陆纯熙不敢抬头,只盯着身下西域进贡的纸蔚,极好的花样,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植株。
许久,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徐徐道:“哈哈,你这孩子真有趣,胆大敢改朝服,如今却又畏畏缩缩,怎么了?”
语气温和,看来不是问罪。
陆纯熙应声道:“奴婢…恐天家威仪…”
太后目光朝身侧
的齐烨瞧了瞧,调笑道:“喏,皇帝在这儿吓到姑娘了。”而后又温柔地问:“你这朝服改动哀家很满意,不过,你是如何想到这种法子?”
陆纯熙起身,沉吟片刻后回答:“回太后的话,奴婢知道您崇尚节俭,今年的朝服用的是往日旧衣,旧衣难免有过磨损,所以奴婢用了西域进贡的轻纱做罩衣,绣线摒弃金丝,用了普通的蚕丝,整件朝服既不奢侈华丽,也不会有失庄重。”
陆纯熙抬眼,望向那件摆在木盒里的朝服,透过薄纸的阳光在那层藏蓝色的轻纱上淡淡晕出一抹光圈,高雅华美。
太后十分中意,频频笑道:“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叫什么名字,让绣房指你到我身边儿伺候。”
原本高悬的颗心此时总算是能安定几分,陆纯熙欠身行礼道:“多谢太后恩典,奴婢陆纯熙。”
听到名字,坐在一旁的齐烨眸光微微一动,意味深长地望了陆纯熙一眼,是那个奉茶女。
“皇帝意下如何?”太后侧首而问。
齐烨平和地笑了笑,开口:“真巧,方才和太后提起的婕妤,她什么赏赐也不要,只要一个人。”齐烨的目光移向陆纯熙,顿了顿,“她也想要这个宫女。”
婕妤?
陆纯熙低着头,心中却纳罕茫然,后宫之中自己从未结交,怎么会有婕妤指名要自己。
太后拂了拂紫檀椅上的青鸾牡丹团刻纹,略带惋惜道:“唉,看来是哀家晚了一步,罢了,既然是皇帝心尖儿
上的人要,我也不强留。”
走出颐和宫陆纯熙才算身心舒畅,天家贵胄那股压人的气魄不假,无时无刻头上像悬着把匕首,寒光锋利,一子落错便是魂归西处。
陆纯熙在云儿怨念幽深的注视中离开绣房,走向离承乾殿最近的重华殿,宫中人人道皇帝雨露均沾,重华殿能夺取一半。谁若进了重华殿,便是这三宫六院最得宠的嫔妃。
快到殿前陆纯熙才小心问了一声:“这位公公,我刚进宫不久,对各位娘娘不甚了解,我只知道娘娘位在婕妤,不知娘娘可有封号?”
小太监转身,轻声道:“皇上赐字‘瑾’,姑娘请进吧,别让主子久等。”
陆纯熙稍稍点头走进内殿。殿中陈设不算极尽奢华,却也似流光溢彩般绚丽,入人肺腑淡淡的馨香,不浓重,入喉有丝凉爽之感。
殿中无人,在那纱幔之后站着位身量窈窕的女子,纤细腰肢盈盈一握。
“奴婢陆纯熙见过娘娘。”
“噗…”
虽然笑声极轻,但陆纯熙绝不会听错,这位娘娘在笑她?
掀起纱幔,妃色的宫裙九层华纱叠叠散开,苏瑾嫣忍俊不禁道:“没想到你恭顺的模样还挺像回事儿。”
陆纯熙愣在一旁,半晌才万分失态地拉着她,诧异道:“你何时成了婕妤?”
入宫秀女运气略好些得皇帝欢心,封个美人、贵人,运道差了,除了侍寝那一夜,往后此生再未目睹天颜。
有谁能像她,一朝为婕妤,赐封号,住重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