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书房和尚书苑一个在北安门南,一个在会极门东,会极门已经是紫禁城外,北安门还要更远些,是这宫城外围六门之一,因此便是不谈方位,两边距离也是极远的,衍之好顾轻尘虽然几乎同时上学,连下学时辰都差不多,却从来没遇见过。
最初几日,顾轻尘还会故意磨蹭一会儿,在路上走走停停,也会稍微绕点远路,便是这样也从来没遇见过衍之一同下学,加上秋少常越来越起疑心,顾轻尘便也就只能作罢,每日下学之后都乖乖径直回宫,最多也就是同顾儒林一起走一段路。
顾轻尘和顾儒林的关系自上回之后开始越发融洽起来,因着这层关系,加上若是因这等事同顾成玉起了争执,便是秋少常也不会坐视不理,因此渐渐,只要顾轻尘在场,顾成玉也就少有去欺负顾儒林了,只是取而代之的,顾轻尘和顾成玉之间的矛盾,却眼见得日益锋锐了起来。
所幸未参政,需要在尚书苑点卯的诸王之中,顾乐之也算是一位。顾惜朝虽然也未曾参政,但林妃向来身体不好,顾惜朝需要近前侍疾,因此便跟着中书舍人学着,向来是不来尚书苑的,于是顾轻尘所能仰仗的助力,虽然顾轻尘不甚乐意,但也就是顾乐之一位罢了。
尽管平素都仗着青雀帝的纵容在外头晃荡,但到底祖制立在上头,御史站在朝中,顾乐之也不好太过分,时不时也会来尚书苑点个卯,换得朝野上下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顾乐之在金陵世家子弟之中的声望,便是瞧在顾乐之的面子上,顾成玉也不会如何为难顾轻尘,在这层关系之下,顾轻尘过得还算惬意,只像是海绵似的,全身心在谢教习指教之下一丝不
苟地做着功课。
瞧见顾轻尘积极好学的样子,秋少常对顾轻尘的观感也眼见得日渐好了起来,加上顾轻尘也确实常常仰仗秋少常解惑乃至解围,现下看着秋少常,也没有了当初那般的尴尬,已经勉强可以用平常心相待,只是仍旧有意遮挡着长乐祁阳和衍之的消息,没敢让他们真的见面。
不过,虽说是顾轻尘有意掩护,实则就是连顾轻尘自己,也真的没在这段时间见过几回长乐祁阳和衍之。
也不知怎的,也许是衍之所说的合作的缘故,长乐祁阳这些时日忙得脚不沾地,就算是日常的指导武学,也只是教授完之后,布置了功课便好几日不见人影,真的称得上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长乐祁阳还记得检查顾轻尘的课业,顾轻尘都快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师傅了。
至于衍之那边,除了顾轻尘偶尔夜了之后偷偷跑过去挨着衍之共睡,还真的就没有在宫里见过衍之,甚至连宫务都是听水生的转述。不止是至阳殿总管事务,衍之在内书房任了学长,还要负责奖惩之事,何况还有长乐祁阳那边也要帮手,想也知道,长乐祁阳那边忙个不停,衍之也必定是没有空闲的,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硬生生担当了三个人甚至好几个人的事务,还能一点都不出差错,单从每次顾轻尘跑去找衍之时,衍之眼中的疲惫之色,便能看出这些日子他过得有多忙碌。
“虽说是能者多劳,这也太过分了些吧……”顾轻尘皱着眉自言自语,一想起衍之,他便忍不住叹气。
按理说衍之越是能干,顾轻尘便应该越是开心才是,只是一想到衍之紧锁的眉头,顾轻尘便忍不住心疼起来,如今一切都在向顾轻尘期望
的方向发展,顾轻尘却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开心起来,就连反击了顾成玉的挑衅,顾轻尘也没有多高兴。
“殿下方才可说了什么?”秋少常看着顾轻尘的模样,拱手问道。
如同往日一般下了学,秋少常稍退后半步,跟在顾轻尘身后,后头只跟着小顺子,照着以往的路线往至阳殿走着。
本来跟着顾轻尘的水生也因为衍之近来的忙碌而不得不留在至阳殿,顾轻尘又不乐意让不熟悉的内宦跟着,于是便只好让小顺子一个人跟着两人,幸好秋少常独自求学惯了,并不在意有没有人伺候,只是一心读书和为顾轻尘解惑罢了。
秋少常话一出口,顾轻尘才惊觉自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当即便否了,秋少常虽然心里疑惑,也只好拱拱手,只岔开话题道:“再过几日,我家有个赏花宴,那日我想同殿下告个假。”
虽然是随口提起的话题,但想起不知会不会来的杨乐和燕娘两兄妹,秋少常脸上便不自觉地带出了一丝笑意来。
听秋少常这么一说,顾轻尘回过神来,这才想起秋部堂之前确实同自己说过赏花宴的事,还正式递了帖子,便恍然道:“我倒差点忘了。”
顾轻尘除了见到秋少常的第一日,故意用“孤”这般自称来顶他之外,之后两人熟悉起来,顾轻尘也向来没在他面前再摆什么亲王架子,自称也是普普通通,像是寻常聊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