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闻言,又惊又怒,亲自走了一趟,发现裴熙所言无误后捆了“隐瞒不报”的使女婆子,那些下人叫苦不迭——秦绮未曾表现得很明显,也没与乔睿暗通款曲,更未单独见乔睿,留下一二表记。光凭猜测,他们岂能说主子的不是?嫌命太长了么?
知道这件事后,沈曼生气归生气,却并没有动作,甚至未有只言片语告诉代王。秦琬不知母亲心中所想,方有此一说,沈曼也没怪女儿旁敲侧击,她的神情十分冷淡,谈及庶女的姻缘时,亦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乔睿若有胆子提,我便将秦绮嫁过去,若无胆子,我亦装作不知道。二娘要恨就恨她嫡亲的妹妹吧,天底下那么多男人她瞧不上,巴巴地攀上了自己的未来姐夫,当真可笑!”
没有哪个女人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婿,李氏再怎么温良恭谨,沈曼也不会喜欢她。看在李氏十年如一日的微小谨慎上,帮她生的两个女儿挑了如意郎君甚至让李氏插手置办嫁妆的事情,对沈曼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何必要管这些眉眼官司?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不好插手,也不愿插手。若是嫡亲的骨肉,哪怕知晓阻止此事会与女儿产生芥蒂,也一定会去做。
秦琬才懒得管秦绮呢,身为有诰封的乡君,竟自甘下贱到这份上,在一母同胞的亲姐姐的夫婿面前竭力表现自己,实在让她够恶心的,琢磨着之前怎么没看出秦绮有这么卑劣,果然还是道行不够。饶是如此,她对自己庶出的二姐还是有些怜惜的,便道:“他若不敢提,咱们也装作没这回事吧!他若敢提,我倒还敬他有些担当,人虽狂傲了些,未必没出息,与代王府结亲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敢做不敢当,那就算了,扶风乔氏在前朝有名声,在本朝却什么势力,即便要用乔家的势力,也未必一定要用乔睿此人。
沈曼对此事无可无不可,听秦琬这么说,觉得也行,反正她帮秦绮找勋贵人家的夫婿时瞧了不止一户,说亲随时都可以。
代王府最尊贵的两个女人三言两语定下秦织、秦绮二人前程时,秦绮的小院里,她贴身的两位大使女解忧和解语愁得简直要白头发。
她们身为使女,命运不由自主,尚且想着嫁个略有权势的管事或者颇有前途的寒门子弟,过着衣食无忧,自己又能当家做主的日子,谁能想到素日极有成算的主子竟与乔睿眉来眼去?虽说没点名,但一抬眸,一眨眼……使女们可不是泥塑木雕,瞧不出乔睿的目光停留在谁身上更久,更留意谁的举动。
莫说她们这些使女,指不定二娘子都有感觉了,偏偏三娘子竟似一无所知,继续兴致勃勃地“撮合”二人,闹得解忧和解语都不敢去二娘子的院子了,唯恐被鄙夷的目光烧死——三娘子平素何等伶俐,若说她瞧不出端倪,谁信啊!明明就是有心勾引,才刻意不避嫌!
主子行事不着调,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就得遭殃,秦绮若是“品行不端”,当家主母要惩罚她,最好的手段是什么?还不就是拔了她的心腹,杀鸡儆猴。让她没了臂膀,笼络不了人心,只能在后宅做聋子,瞎子?解忧和解语为保住自己大使女的地位殚精竭虑,不敢有一日放松,每每想到自己可能的下场,冷汗就从颈脖子流到脚跟。
每每想到这里,解忧和解语都快哭了。
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妃那么和善的人,主子为何总是提防着。王妃和县主明明都说了,让主子不要做女红,主子还是夜以继日地绣东西孝敬王妃。即便如此,王妃也没厌恶的意思,帮二娘子和主子都找了良缘,一个年少英才,前程远大,嫁过去立刻可以当家做主;一个出身勋贵,英俊潇洒,钟鸣鼎食,富贵非凡。主子偏偏觉得二娘子的夫婿要好过王妃看中的那一位,竟……天啊,哪怕是姓乔的不长眼,瞧上了主子而非二娘子,主子也该避嫌吧?统共就一个嫡亲的姐姐,两人又都有好姻缘,哪有不好好相处反而挖墙脚的道理?
正当两人心中发苦时,忽有妈妈走来,喜气盈腮:“王爷王妃有命,府中奴婢多发一份腊月月钱!”
代王对人宽厚,沈曼如今有钱了,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计较。月钱丰厚,平素赏赐不断不说,腊月两倍,正月三倍月钱亦是人人都能享受的福利,如此一来,王府众人打心眼里称颂代王仁德。如今正值腊月,再发一份腊月月钱便是平日的四倍,如何不让大家欢喜?
丰厚的酬劳冲散了解忧解语心中的阴霾,两人连忙堆起笑,取几个大钱塞妈妈手里,打听缘故。妈妈知她们是秦绮身边的红人,有意卖好,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圣人赞咱们王爷荐才有功,给王爷添了一千两百户的封邑,赏了三十顷田地!听说王妃、县主也得了封赏,三郎君被圣人封做县公,谯郡公与赵、萧两位将军也都得了赏,王府属官也没落下呢!”
亲王食邑万户,代王回京后本就得了这个数,已到了律法限定的最高,原本不该往上加。但圣人存心要补偿被人轻慢的大儿子,谁敢在与圣人对着来?代王又不争位,多得些钱财,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使女妈妈们自然不明白朝堂风云变幻,却知晓自家王爷很得圣心,主子有前途,他们做奴才的自然沾光。故王府上下一片欢腾,个个喜气盈腮,欢欢喜喜地过了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