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兵士早就习惯了秦恪的冷淡,又想到这位皇长子至今还没个嫡子,心中纵有几分不快,也都能够理解,顶多觉得秦恪太过优柔,几乎被女人拴到裤腰带上。想想沈曼对他们不错,又不好意思非议,只得继续喝酒。
秦琬知自己待久了他们会不自在,略坐了片刻,就要离席,程方和赵肃见状,连忙起身相送。
夜间的风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吹拂到脸上,酒顿时就醒了一半。更何况赵肃和程方都是有名的海量,黄汤才下肚三四碗,怎么也不至于醉得厉害。
不知为何,赵肃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覆盖全身,明明腹中被烈酒灼得似火,皮肤却冰冰凉的,感觉像个死人。
“小娘——”他停了下来,压低声音,谨慎地说,“情况有些不对。”
秦琬还没反应过来,程方的面色便已大变:“你是说……”
赵肃点了点头,急急地问:“酒菜有没有毒?”
“我有银针验毒的习惯,若有异常,我自会发现。”程方留神听着四周的动静,感觉并没有什么异常,忍不住问,“你能否确定?”
“不能确定,但……”赵肃沉声道,“那只豹子扑过来之前,我也有这种感觉。”
秦琬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却不妨碍她看出气氛的凝重,她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见程方神情郑重地蹲下来,对她说:“娘子,你与我回到正屋,好不好?”
秦琬看了看程方,又看了看赵肃,最后点了点头,问:“要我做什么?”
“您找梁虎和李三,让他们一南一北,偷偷翻墙出去,莫要被任何人发现。”赵肃说,“他们的怀中都有火折子,最好能弄上一点菜油,无论如何,到柴垛那儿,先点了火再说!”若只是他感觉错误,顶多就是领一顿责罚,多出点钱的事情;若真如他所想……这些水匪,非来不可!
接下来的场面,很是混乱。
程方带秦琬来到正厅,知会过梁虎和李三之后,才将有人来袭的消息告知。霎时间,粗使婆子傻了眼,尖叫发抖成一团。兵士们呢,有些眼睛发红,借着酒劲正想发泄;有些压根没见过血,免不得有些瑟缩。
在这种时候,程方的八面玲珑也无甚作用,他几番想镇住场面,却苦于无法。幸好赵肃和七月簇拥神色苍白的秦恪和身怀六甲的沈曼赶到,眼见代王和赵肃都来了,众位兵士仿若有了主心骨,竟无人再大声嚷嚷了。
秦恪嘴唇有些发抖,神色虽苍白,却能勉强保持镇定。只见他看了一眼赵肃,声音不大,却颇为有力:“赵肃——”
“卑职在!”
“一应事物,皆交给你处理!”秦恪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眼中竟有几分恳切,“吾等身家性命,尽托于你的手中!”
赵肃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长刀,高声道:“卑职纵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护大郎君周全!”
他这样一说,众位兵士也反应过来。
代王若死,他们这些负责看守的人一个都讨不了好,指不定还落得一个抄家灭族的下场;相反,若他们为代王而死,将来代王若回了京,少不得照拂他们的家人。
这笔账,程方和赵肃早就对他们算过,加上赵肃三令五申,哪怕前来赴宴也不可忘带武器,利刃在手,又有前途和利益相诱,这些兵士的血气反被激起,亦高声道:“定护大郎君周全!”
秦琬有些担心地望着父母,又看了看厅堂和前院,半晌方问沈曼:“我们……会死么?”
见她如此,秦恪竟也望着沈曼,眼中有期盼的光。
沈曼强忍不适,神色坚毅至极:“不会的,这处宅院虽是囚禁我们的牢笼,却端得是易守难攻。若打个猝不及防倒也罢了,眼下我们的兵士也有弓弩长枪在身,想攻破此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乡间的庭院,无非是篱笆加茅草屋,莫说防御,就连野猪拱几下都扛不住,代王一家所居住的庭院却不然。
不知是出于保护还是防备儿子的考虑,代王还没到流放之地呢,圣人便命彭泽县长给代王的居所修建厚厚的围墙,完全按郡县衙门的规格来,足有两三人高,半尺厚。深夜潜入倒也罢了,院中的人若是有了准备,想真刀真枪地攻打,还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