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想自已解决了汗丹氏的大单于,如今他不愿再多耽搁,要速战速决。
“宝儿,你快走!”许小舟朝那女人喊了一声。
朱长琮与她同时身形一震。
一支箭射向女人,他飞快向前,剑起箭落,他的手抓住了面具,一扬,她清秀白净的小脸露了出来。
是她!
郑宝儿!
厮杀的惨叫声变得遥远,她的神情无论何时都这样恬静,目光如一口潭水,幽幽的,晃晃荡荡,里边有过去的月光,有他年少的模样,有洞悉一切的悲悯。
他的胸口好痛,她知道了一切!她没有死!她清醒过来,她知道了他对她做过的事!
朱长琮异常艰难地低喊了一声:“宝儿。”手中仍握着剑,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许小舟忽然挡在面前。
他不管不顾,一掌击在负伤累累的许小舟身上,扫清障碍后欲要重新上前。
这时,他看到一个弓箭手在郑宝儿身后搭起了弓,来不及反应,他这样身负大计的人,他这样断情弃爱的人,拉过这个女人,用自已的身体护住了她。
背部中箭,他往前趔趄了一步,正好抱住了这个女人。
“宝儿——”她软软的身体塞在他的怀里,他的下巴放在她颈间,淡淡的香味让时光恍惚停下,他终于找到她。
“长琮哥哥。”郑宝儿控制不住泪流了出来,她手上是温热的血,她的目光看到仅剩下的一截箭尾。
朱长琮微笑一下,问她:“宝儿,这些年,你还好么?“
那个被他禁锢在都护府的“使女“不是她,他想要把那段记忆抹去,又终身难忘,此刻,他只愿两人是少时分别、多年未见的人。
那年在京都,冷宫般的朝颜殿,她趴在他对面,身下是一盘棋,她手中握着白子,一笑起来眉眼弯弯,“长琮哥哥,你又没子啦!“”长琮哥哥,你是不是总让着宝儿?你为何总是输?“
他笑:“你开心么?“
“开心!“
“那我便不算输。“
天蓝地阔,都护府的许多人潮水般涌过来,以为她挟持了他。
他将郑宝儿松开,正待发话,竟然看到阿娘的身影,她从马上跳下,身旁跟着周伯,周伯长啸一声,声震四野,大声喊:“停战!“
言毕,人便护在许小舟跟前,一脚踹翻一个安息的士兵。
若太妃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许小舟,急忙扑到朱长琮身边,双手颤抖地扶着他的双臂:“琮儿,琮儿……“
“娘——“朱长琮与周伯对视一眼。
他忽然明白了,原来孟姥姥说的人是许小舟,而他过的是他的人生。
许小舟才是真正的朱长琮。
他伸出手,血迹斑斑的手掌中心是翠绿的玉镯子,“娘的玉镯丢了,儿子帮你找到了。”
“娘,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才是,”朱长琮抬手指着许小舟。
“你是我的儿,永远都是我的儿。“
“那便把他杀了!“朱长琮提起剑指着许小舟。
虽知他根本无力走过来,周伯仍然拦在许小舟面前:“王爷,不可啊。“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朱长琮长笑,目光最后一次温柔地落在郑宝儿脸上,她是他唯一的温暖。
他清瘦修长的身躯向后倒下,若太妃想要抓住他的手,却没有抓到,他重重的倒在青草地上,死不瞑目。
他嘴边是一句未说的说:“你们以为,我稀罕这个王爷么?”
从他记事起,他就因为这个身份受尽苦楚,在宫里熬了那么多年,但他无怨无悔,因为那是他的命,那是他的亲娘,他什么都能忍受。
后来,他被放逐到这荒凉的西域,周伯出现了,他告诉自已,你才应是当今的圣上,你是天命之身,无论如何也要放手一搏,若是沉沦在此,不做什么打算,说不定哪日就死在西域或中原之手,你不强,就要被人打,被人杀,你要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当他为那一切呕心沥血时,又出现一个老妇,她说你不是朱长琮,你是我的亲孙,你爹娘是江湖人士……是她在自已一岁时,偷偷从皇宫里把真正的皇子换走,让自已有了一个尊贵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啊?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啊?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简直要疯了,他跟踪孟姥姥到一个小木屋里,亲手杀了她,然后告诉她:“你以为,我稀罕这个王爷么?“
……
杀了她,这世上再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只能沿着以前的路走下去。
他就是朱长琮!
没想到孟姥姥骗他,她说真正的朱长琮被她随便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