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撩起眼皮,观察到沈执面色冷淡,猜测对方是为即将面临的婚事发愁,笑道:“瞧把你愁的,不就是结婚么。这都还没结,何况结了还能离呢。趁这段时间多玩玩,何必亏着自己?”
凭池飞的经验,沈执此人惯于摆谱,说两句装装样子后就该问联系方式了。
然而沈执只让秘书给他端了杯水,摆摆手道:“我今晚还有其他安排,如果没别的事,池总就请自便吧,我们改天再聚。”
池飞脸皮厚,闻言反倒来了兴趣,转头问程襄道:“什么情况,你们老板开始喜欢女人了?”
程襄瞥了一眼沈执,心说按老板当下的状况,旧爱对他嗤之以鼻,婚事也没落定,无论说他心有所属还是准备结婚都只能惹沈执不痛快,一时舌头有点打结。
谁料沈执幽幽开口道:“喜欢谁是我的隐私,就不劳池总费心了。”
池飞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按沈执平时的风格,一进入空窗期就像孔雀开屏似地到处招摇,眼下这幅态度显然证明他对找新欢失去了兴趣。
再看程襄那欲言又止的模样,肯定是试图回避提及高玉琢,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言而喻,何况池飞很清楚,人的性取向不会在短时间内改变。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对于沈执在美国干的疯事,池飞也听了些边角料。
当初以为是旁人杜撰的,现在看来有几分可信度。
但话又说回来,凭池飞这些年的经验,他清楚像沈总这类人站得太高,自尊心往往充沛且脆弱,被狠戳一下不说暴跳如雷,也至少对对方有所记恨——之所以一直纠缠着前任,纯粹是因为拒绝承认自身魅力不是万能的。
此时如果出现一个人对沈执表达爱慕,抚平他受损的自尊,想必他会很乐意接受。
——爱这玩意儿就是这么回事。
坚持是因为一时上头,但很快就会被另一种新鲜的刺激所取代,由此循环往复,没啥高深的秘密。池飞想。
“得,”池飞心思转了转,打算改怀柔政策:“那咱们今天先各回各家,回头那场熟人聚会沈总你可一定得来。你可以不给我面子,陆哥的面子总得给吧?”
沈执心里揣着其他事,含混地答应,叫秘书把池飞送去楼下。
他今天尤其想一个人待着,因此早早打发程襄回家带孩子,独自开着车回到住处。
市区下午下了一场小雨,天色有些阴沉,别墅区路旁的冬青被雨水冲刷过,泛出近似宝石质地的光泽。
沈执看见Lucky正坐在门口摇尾巴,正要走上前,却听见有人喊他。
“打扰了先生,请问d单元108号在什么位置?”那人问:“我来这里找朋友,结果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沈执回过头,猛地愣住。
对方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斜挎背包、身量高瘦,凌乱的额发被雨水淋湿,向沈执展开一个青涩而局促的笑容,满脸的学生气。
乍一看那人的轮廓,和沈执心中正想着的某人还真有些形似。
沈执回忆起对方提及的门牌号,眼前闪过池飞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A单元,d单元在后面。”沈执道,再次转过身去开门:“另外,这里每间屋子的编号至多两位数,没有三位数。看来你的‘朋友’挺冒失,连自己住的位置都能记错。”
男生被当场指出表达中的错漏,也听出了沈执话语中的暗讽,耳根浮起一片烧红。
“转告你那位朋友——念着以前的交情,今天这事儿我就当作没发生过。往后要是再敢往我家门口送人,有他后悔的。”沈执低声道,神情冷峻。
“好、好的。”男生慌忙应着,按原路向出口的方向跑去,丝毫不敢停留。
沈执望着男生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池飞是个人精,虽然自己从未透露过偏好,但他还是摸索出了那些前任之间的相似之处,现在直接照着莫念的模子找人。
至于为什么之前的替代品他都照单全收,现在却看也不看,或许能更说明他对莫愿的感情并不怎么深入,全都是他自以为是罢了。
不这么想还好,一旦起了这个念头,沈执又被迫短暂地记起他在国外种的那片鸢尾,以及住在鸢尾边的莫念。
沈执迄今为止都在等莫念对花海发表评价,哪怕问一句也好。
然而那个自行车头像的账户始终保持着静默,倒是工作信息每隔一小时就飙到99+。
......再等一个小时,他想。
如果再没有任何回信,就给莫念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