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辞咧开的嘴角在继续上扬和骤然垂下间几经跌宕，最终被自己捂紧，没人能看清究竟是翘是落。
唯独泪珠儿再度模糊双眼。
冤孽！
她心底嗔怒，重生而来的人，即便不是笃信轮回的，也不可能全然不信。
轮回一事实实在在发生在他们身上！
可他却以轮回为誓，在天下人面前，以万乘之尊，用低矮于她的姿态求娶，许诺生生世世只她一人。
自大魏各地来的上万双眼睛见证着，绝无反悔的余地。
这便是他说的，绝不让她没脸见人？
窦章辞抬袖抹过眼睛，在他身后远处，父母、祖父母、帝后、师父、干爹干娘、阿恒和一起长大的那群玩伴……乌泱泱堵住了门，似乎她若不应，今日便别想走出别院大门。
虽他们个个慈和，含笑望着她与崔诩，窦章辞却心儿微紧。
好不容易慢下来的心跳，又轰隆隆敲起来，娇俏的粉面色泽愈发浓艳。
她目光轻轻一闪落回崔诩脸上，不过蹁跹一眼旋即甩到天边，微抬起下巴，信手掠过他掌心宝光璀璨的花束。
拼命压着嘴角，却到底压不住上扬的弧度。
“我……”开口便觉嗓子紧得嘶哑，她清清嗓。
甜丝丝道：“我允你啦！”
可真是，半点矜持也无，应承的速度若说不恨嫁都没人信。
许是自己也有察觉，她再清一清嗓，掩饰般低头，明知手中黄金宝石做的花束没有香气，依旧忍不住搁在鼻尖下嗅一嗅。
隐含一丝娇羞地摇了下身子，嘟囔：“圣旨已下，我不嫁你还能嫁谁，你竟带大家堵我，我又不跑的，何况……我其实也挺急，说不急……是阿娘讲女孩家家要矜持。”
但她的矜持时常破功。
崔诩闻言，无声勾起唇角，起身将她圈进怀中。
失频的心跳透过纤薄春衫传向她，他没给窦章辞反应的机会，如珍似宝般捧住她绯红的小脸，珍之重之在眉心印下一吻。
“你的心意我知，却并不影响我要你占尽人间风流，我心中唯一的姑娘，我参与你几乎全部的人生，终得圆满，今天是少女阿辞最后一个生辰，定要满城国色芳华，星夜明灯烟火，往后你是我的妻，是大魏最尊贵的皇后，自然更要风光无限。”
这是他的补偿，上一世的结局在他心底永远无法翻篇，他亏欠她良多。
即便她家落难时她年岁尚小，他并不知将来会被她牵动整颗心，甚至会成为他黑暗前行里唯一的光。
原想为自己开脱，积重难返的局势下，他根本无力保全她和她的家人，哪怕明知窦氏全族忠烈无双。
但上一世，她如履薄冰的半生，以及她曙光前的慨然赴死，都是他软弱、贪婪和疏忽下的结果。
他用一生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哪怕她不愿提，可他到底学会了反思。
崔诩将她紧紧按在怀中，密集的吻重新降落在她眉心，唇上。
花束被捧在腰后，她落落大方仰头。
眼中有世上最绮丽的风光，粉唇一张却让崔诩失笑。
“讨厌你，害我又哭鼻子……”
天空的烟火，在皇帝的命令下重新绽放，巨响让窦章辞猝不及防地一抖，紧紧贴在他胸膛。
崔诩顺手在收紧一些，拨开她脸颊边的碎发，低低问：“当真讨厌我？”
眼眸漆黑如墨，在没规律乱闪的光里，让她一阵脸热。
明明……刚刚挽发时没碰到脸蛋……
窦章辞诚实地摇摇头。
下一瞬，发顶被温柔轻抚，他在她耳边讲：“往后都不会了，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