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雪原深处冲出来的军队，头戴羊皮毡帽，身着皮甲。
战马上的兵士个个虎背熊腰，脸上抹着一道碳灰，一道血痕。
仿佛从雪原里冲出的棕熊，凶光毕露，带着叫人恐惧颤栗的气势。
牛头根几乎连滚带爬躲到巨石后头。
卢义连正要讲话，被他死死捂住嘴，他瑟瑟抖着，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探头。
那是西戎人，是西戎最骁勇善战的弥山部！
队伍最前头是女子用西戎话发号施令的声音。
牛头根在西北很多年，略懂几句西戎话，他听懂了几句至关重要的。
弥山部抓到放疫病的奸细是魏国人，魏国人要他们的命，他们不如先下手为强！将西北边境屠个干净！
牛头根咬牙，手底下不自禁用力，差点将卢义连的嘴掰歪。
他又伤心又恨。
年纪很小时就奉为英雄的人物，原来竟是利欲熏心，视人命如草芥的魔鬼！
不但要害西戎，就是连大魏百姓的命也未当回事！
这样的人，凭什么敢做那坐拥天下的梦？！
牛头根心底的不甘和恨一阵冲击一阵。
他蓦地心一横，丢开卢义连冲出去。
不惧数千西戎猛士看死人般可怕的目光，用蹩脚的西戎话喊道：“你们中计了！你们被骗了！”
西戎大公主拉日珠二十有七，一身小麦肤色，浓眉大眼，生得十分健美。
她扭头望来，牛头根身子猛地一颤。
他从未在哪个女子脸上见过如此狠厉冰冷的目光，落在身上那刻，只觉得后背发寒。
“魏人？”
大公主扬手制止准备一箭射死牛头根的部众，亦用蹩脚的汉话淡淡问一句。
牛头根额角冷汗直冒，却坚定点头。
“我从大魏军营逃出来，但我不是个逃兵，我听到一个天大的阴谋！这场战争是两个无耻之徒精心策划的结果。”
“他们为了自己的名利，罔顾两国数十万将士和百姓的生死！”
“你们弥山部的勇士不能中计！你们如果没了，西戎王座就要易主了！”
牛头根用他那并不魁伟的身体寸步不让地挡在阵前，亦用他那藏着颤抖的声音努力劝谏弥山部将士。
拉日珠蹙眉，眼前人既胆怯又无畏。
看上去矛盾极了，却莫名让人忍不住相信。
她启唇再问一句：“是谁？”
“西戎右旗王措顿，大魏大将军、建安侯杨普威！”
牛头根毫不犹豫将二人供出。
说罢便看到这西戎女将满脸错愕看向身旁两名将领。
年岁更大一些的那个直接爆了句粗口。
“他奶奶的！”
“老子就说怎么抽三次签都是我们弥山部打头阵！哪有最精锐的部队打头阵的！”
“公主！那个破签筒就是右旗王找来的！一定有大问题！”
说话间，那汉子抬手砸了个水壶，被水浸湿的雪地，瞬间凝结成冰。
年轻些那个瞥一眼碎裂的水壶，心知大哥本就不想打这一仗，特别是作为先遣部队。
以本该是奇兵的四千弥山部勇士去吃大魏最兵精粮足的一波攻击。
纯纯把他们当炮灰！
出发前，大哥就觉得西戎王庭这是不想赢。
可天意如此。
二十四部抽签三次，三次弥山部第一个出战。
且弥山部的牛羊确实死得差不多，急需补充粮饷。
他们第一个出击，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