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于是滞了半晌。
她生得娇贵,便是连舌头也精细,这一盅秋梨膏,她尝得出来,雪梨川贝麦冬贝母,样样都是极好的,文火慢熬,最适合秋天拿来润燥。
“呆子,谢谢你。”
她小声说。
沈要立刻抬起头来。
“六小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一面说着,一面囫囵的扒着面,仿佛唯恐漏听她哪怕一句,如此,却是难得的一回,萧子窈也并未怪罪起他来。
“我说——”
她莞尔一笑,柔柔的,言谈很随意,却没由来的透出一股子自然而然的亲昵来,冲着他去的、只可以冲着他去,别人不行。
“我说,让你出门在外要小心,时时刻刻警醒些,注意防身,保护好自己,远的近的都要看仔细了,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真奇怪。
她方才,分明只说了短短的一句话而已。
沈要这般想着,却并未将她打断。
他的手滞住了,眼睛也一样,喉咙大约也不好,便只好默默的听着,只管默默的、一字不漏的听下去了。
“——你要平平安安的把事情做好,平平安安的送走督军,平平安安的下职回来,然后,平平安安的再和我一起吃晚饭。知道了吗?”
那久战不停的风声早已经歇下来了,眼下,是大好的秋光,绕过花木扶疏,迎着窗子照进来。
凤凰栖路有人早间晨跑,听收音机,是皱巴巴的、沙子的声音,唱的是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哪来的春色?
哪里都春色。
沈要直觉喉咙发苦,连唇舌都打架,便很是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字来:“哦。”
他便又埋下头去扒面。
只不过,那一碗面,刚才分明就被他扒了个干干净净,再也不剩什么了,又说到底,扒来扒去,不过是小狗扒着眼睛鼻子嘴,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敢抬头。
萧子窈于是笑道:“呆子,你在吃什么?吃空气?”
他立刻嗯了一声,也学会她三分嘴硬的本领。
如此,她便又笑起来,眉眼俏丽,非要被他错过了不可。
“你今日要是忙完了,照样去帅府接我就是了,多晚我都等你。”
谁知,她话音方落,沈要便一下子撂下了碗筷。
他只管一心一意的望定了她去。
“六小姐,你不骗我?”
“你不信我的话?”
“我是不信自己的耳朵。”
他摇摇头,说,“再说一次,六小姐。求你了。”
“好。”
她眼光昭昭。
果然,该他的,到底还是他的,想错过也不行。
“沈要,多久我都等你。”
萧子窈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