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撇枪口,“让开。六小姐,你挡到我了。”
“——你闭嘴!我之后再罚你!”
萧子窈瞪他一眼,立刻转向梁延,却见他两手死死掐住左腿,可伤口依然血流不止。
“子弹有没有留在里面?”
她问道,又夺过晨间梁延抢走的纱衣来,一把绑在他腿上,“梁延,我可不准你因为这点儿小伤死掉!”
他忍痛一笑,冷然吸气:“怎么,你舍不得?”
萧子窈无动于衷。
“我是舍不得沈要。”
她说,“你的命,根本不配来换他的命!我哪怕要你死,也只会要你死得死无对证,就像梁显世那样!”
说罢,复又冷冷指住那几个吓破了胆的大夫,道:“公署医院难道就养了你们这样一群饭桶!?还不快把少帅送去止血包扎!要是留了子弹在肉里,耽误了手术,你以为你们谁能好过!”
于是,她话音方落,房中几人便纷纷应声而起。
梁延尚且还能走路,便被搀着送了出去,至于那死在床上的梁显世——
萧子窈微微咬唇。
尘埃还未落定。
一方大帅无端暴毙,军政两界总要验尸求个说法。
她不敢就此定心。
如此,她便站起身来,还握着一手的血,却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只管扑上前去,狠狠的撞进沈要的怀里。
“疯狗!”
她紧攥着他的衣角,浑身都抖得厉害,“沈要,你真的要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没命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自觉的蓄起了哭腔,最后冷不丁落下泪来,反倒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生怕你一枪把人打死了,还怕梁延同你打杀起来,如果那几个目击的人去报警,警察来了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她抽抽噎噎,眼都哭红,那模样好不可怜,他太喜欢,也最喜欢。
“沈要,你要记住,你很重要,你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的‘要’是‘重要’的要,是‘需要’的要!我要你,我不会再丢下你,所以,你也不能丢下我!”
沈要举枪的手慢慢的垂滑下去了。
只不过,那枪里的子弹分明还在膛上,他不敢妄动,便只好小心翼翼的捧起萧子窈的脸来。
“六小姐。”
他直觉嗓子哑得厉害,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偏偏心下却有千言万语,尽数在发苦的舌尖塞了车。
“疼不疼。”
他指尖轻颤,犹疑许久却始终不敢落下,唯恐再弄疼她。
萧子窈轻轻的摇头。
“疼。”
她咬着唇,又垂泪,“所以,你不可以再像刚才那样了,不然我就白挨这一巴掌了。”
正说着,她便抬起手来想要拭泪,偏她忘了,自己还握着满满一手的鲜血。
还好,只此一瞬,沈要竟一把丢开了枪去,只管欺身而上,想也不想,便重重的吻上了她泪痕纵肆的脸。
是苦的。
他一面吻尽她的眼泪,一面这般想到。
——其实,那眼泪又有一点点咸,像血的味道,他却心甘情愿还想再尝一尝,仿佛所有的歧途都将他引向她,如此贪得无厌,如此鲜血淋漓,不敢细究,也不忍卒读。
“小心。别把脸弄脏了。”
他静静的说道,“不然,那样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