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沈要休沐陪她一天,两人一整日都相对无言,可时钟却比平日走得快上许多,这倒也不算奇怪,毕竟,除去偶尔耍赖偷闲,平日里,沈要仍须照常上职,只留她一人枯守长日。
一旦他不在家中,萧子窈便直觉屋子变得很大很大,更死寂,她是其中唯一苟延残喘的活物,呼吸会回音,戏本会翻尽,然后,倒数结束,沈要安然回来,看她如罪人一般生活而无动于衷。
沈要也依然记得清楚,一日晚间,他下职回来,开锁、推门,便瞧见萧子窈正伏案睡着,枕的是他前不久才同苏同心新换来的戏文,天光老矣,昏昏照在她自耳畔垂滑颈边的红玉坠子上,仿佛一条价值连城的割喉伤口。
他于是无声无息的走上前去,自上而下的望定她,就立在她身前,遮住那一片的余晖,也遮住她眼前所有的光。
萧子窈很快转醒了。
沈要只见她慢慢的仰起脸来,那模样好像菜市口铁笼里待宰的病狗——看一眼来人,呵,照旧是个救不了她的,索性就自暴自弃了,便再把头低下去,更伴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你醒了。”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原来,俯视她的感觉居然如此之好,像误入歧途之后的鬼迷心窍,上瘾。
“这几本戏文看完了,明天去换新的来。”
“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接过她推来的本子,信手翻过一遍,眼仁蛇蛇的左右跳动几下——还好,书页里没夹纸条,字里行间也只是原本就有的、深浅不一的几行批红,萧子窈依然陷于他的股掌之中,他照样还是赢家。
这才对。
沈要心想。
一条狗,只有拴上链子、关进笼子,才会有宠物该有的样子。
好的宠物,最应当学会依赖。
他看出萧子窈最近软了许多,偶尔还会同他耍耍小性,比如怪他睡时非要箍在她腰间的手,重,压得她好累,又嫌他总不小心枕到她蓄长的新发,那钉钉子般的刺痛,只一瞬,便可将人从半梦半醒之间扯醒了。
“沈要,你给我滚下去睡地板!”
“我不想睡地板。”
一见沈要干巴巴的顶她的嘴,萧子窈顿时便来了脾气,索性睡也不睡了,直翻过身来推他:“那你就出去睡,睡客房!”
“我也不想睡客房。”
这般说着,他便顺势捉住了萧子窈的腕子,纸白色的,好不经碰,轻轻一捏就见红。
那么,倘若他重重咬下一口呢?定会留下齿痕的罢。
既香艳,又宛然。
可他终究还是不忍,于是便将萧子窈一把拖进怀里圈紧了、更手脚并用的锁住她,道:“萧子窈,我哪里都不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四处都静下来了,唯独沈要却听见萧子窈隐隐的叹息。
“……呆子,秋天到了,天黑的比以前早了,你也要早些回家,别让我等太久。知道了吗?”
话音初落,然后,便是萧子窈将错就错似的投身而来,情投意合的感觉最销魂,沈要于是埋下头去,嘴唇压进她的脸,只管轻声应道:“知道了,六小姐。”
是夜,尽管无风,可水中月碎。
沈要早知道萧子窈床上的模样尤其勾人。
她腰肢软得很,仿佛抽去了骨头的猫,一双汗湿的手总不自主的在他胸前滑行,偏她身子又弱,手脚冰凉,所以指尖过处好似毒蛇爬行,刺得人浑身紧绷。
“真可爱啊,六小姐。”
沈要不笑却笑说道,“我的六小姐,最可爱。”
他轻而易举便抓住她作乱的手,情潮汹涌,沈要只见那连月牙儿都长不出的白色指尖终于泛红,淫荡的色相,勾引他吃下。
他于是拿捏着力道,咬住她,那力道很妙,比轻更重,比小心更粗暴,情人间的玩笑大多如此,下流又肉麻。
谁知,偏就此时,沈要却直觉右眼皮突的跳了一下。
都说左眼来财、右眼跳灾,他倒也不是真的相信,不过是有些奇怪,他记得自打自己关了萧子窈的禁闭之后,他分明夜夜都睡得无比踏实,并不该会跳眼皮。
可他正想着,眼皮竟又跳了几下,还是右边,一、二、三,简直快得像痉挛。
没由来的,沈要忽然想起了萧子任,他便是死于中毒后的出血与胃痉挛的,连死状也十分凄惨。
所以,沈要私心以为,现下他眼皮跳成这样,这实在是——
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