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且听着,于是强忍着痛端坐起来,说:“呵,你但凡敢再打我一下,我便敢保证你这张脸皮必要被人活活的剥下来!”
说罢,她便睇一眼那小卒,又道:“你——你们寨子外面是不是来了个叫沈要的人?”
那卒子啧一口:“叫什么不知道,反正是个当兵的!那厉害劲儿,真鸡巴的不要命,比土匪还像土匪!他要我们放你走,他一定得是你男人吧?姑娘你听我一句劝,这样的男人你是怎么敢跟的啊,有几条命在他身边也不够用!还是离他远些靠谱!”
那卒子一面说着,一面便将萧子窈请出了门去,又见她赤了一只脚,更还拾了她的鞋子回来。
谁知,萧子窈一见那鞋跟上沾了血,顿时便没了好气,于是说什么也不肯再穿,只管一步一踮的跟在那卒子之后出了寨子。
那枣门轰然大开了。
只一瞬,她却见山中有猩红鬼火交相辉映,照亮一条鲜嫩嫩的艳尸,再一眼,便是黑衣黑影的沈要立马在前,一眼望尽她好似望断平生。
可他却是不顾一切的翻身下马,径直奔向她去。
“萧子窈。”
她被他又重又狠的撞进胸膛,又听他心跳动乱,仿佛一场兵荒马乱。
“我来接你回家。”
他顿了一下。
然后,又开口,声似寒铁,冷、硬、无心,总之不似人语。
“——杀。”
他说。
顿时,墙下枪火齐发!
那山寨头目一下子坠落了寨墙,正砸在秀秀的身前,赫然肝脑涂地。
呼声四起了!
“操!这丘八竟然出尔反尔!老子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给大哥讨一个——”
寨子里有人正还嘶吼,却被墙下的兵子一枪爆了头,脑花喷出来碎成梨花,梨花带雨,今夜有腥风血雨。
“点火!”
是时,又有人呼喝,一桶桶汽油便都开了闸,只管不要命的泼上那墙去、泼上那再无生路的人去,一颗子弹点一把烟火,炸开血肉烟花。
田家寨很快化作一片火海。
萧子窈尖叫起来。
“不行,不能烧!你们都快住手!同心还在里面,寨子里还有很多无辜的人!”
可沈要却只轻轻抚上她红肿的侧脸问道:“是谁干的?”
“你先把人救出来……”
“不说?”
他似笑非笑的挑一挑眉,“那就都烧死。总会有一个烧对了。”
萧子窈一瞬推开了他去。
却见她手抹一片寒光衬在颈间,如月辉,可一旦细看了,便教人不敢妄动了。
——那竟是一枚又利又薄的刀片。
“沈要,你若不去将同心也救出来,我便在此自刎,绝无二话!”
“你威胁我。”
沈要声色一沉,眼伏阴鸷,一字一句根本冷得厉害,“萧子窈,你为了别人,拿自己的命来威胁我。”
“对。”
正说着,她指尖便又近一寸,顿时,一道血线利落直下,更似她耳畔红玉明珰,款摆翩翩、活色生香。
“你若还想要我活着,那就得让旁人也活着!”
话毕,她却见沈要咬牙切齿的滞了片刻,简直险险的要咬破了那起了皮的嘴唇去。
真奇怪,他晨间分明还好好的,怎的现下嘴巴竟然干成了这副模样?
可萧子窈已经没办法再细想了。
——好疼。
不过是那样小的一道口子,遽然会疼得她落下泪来。
沈要说:“松手。”
她摇摇头:“不要。”
“萧子窈,我让你松手!”
他一瞬拔高了声音,当真是同她发起了火来,却又像是哀求似的,带着点儿哭音。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再伤到自己!”
话毕,生怕她反悔,便又立刻传令下去,道:“去把苏小姐带出来!”
“是!”
如此,他终于投降一般的摊开手道:“这样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吗?”
萧子窈于是颤颤巍巍的丢开了那刀片去。
“六小姐,你又骗我。”
沈要轻轻的蠕了蠕嘴,又直觉喉咙好干,原是他一整日滴水未进,都在寻她。
她应当不能懂罢,毕竟是他活得好像一条狗,爱人或被爱都举步维艰。
她是他的性命,他总追着她狂奔。
“你为什么不等我?”
萧子窈哽咽道:“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我要你等我。”
可她还是说:“对不起。”
却是说完一遍再说一遍,千千万万遍,都为他。
“阿要,对不起,对不起。”
她于是踮着脚、一矮一矮的向着他走了一步。
其实,她离他的距离分明还有很多步,她本应当再向他走一走、好好的再走一走的。
偏偏,沈要一见她如此,竟是想也不想的大步迎了上来。
他二人身前身后是尸山火海,也许此生都不能改变,千刀万剐的爱情多生动?
“六小姐,你应该站在原地等我的。”
沈要说,“不管你离我多远,我都会到你身边来的。”
他于是俯下身来,只管小心翼翼的舔去了她颈间的血痕。
微咸、微甜,微冷、微热。
她连血液都美好刻薄。
他隐约听见萧子窈很小声的哭了起来。
“——阿要,我回来了。”
沈要于是沉沉的应道:“嗯。六小姐,你回来了。”